了吗”
“舍妹今年二十了,只因眼界太高,至今仍待字闺中。”
王闿运望了一眼儿子,突然发现儿子在长沙买的这套新袍褂十分得体,人也显得比往日精神多了。这女才子二十岁,尚未嫁人,与代懿不正好是一对吗他想起那年在石塘铺匆匆见过的一面,虽未看得仔细,但大致轮廓是不错的。不如叫她到东洲来一趟,让代懿看看她,也让她看看代懿。主意打定了,他笑着对学生说:“晳子,你写封信去,叫令妹到衡州来一下,让你的弟弟作陪,路费由我出。”
“好,我这就去写信”杨度对老师的盛情邀请十分感激,忙把诗笺折好放进口袋里,急忙告辞出了明杏斋。
七叔姬将初恋珍藏在心灵最深处
石塘铺远远近近的人都说,杨家的小姐杨庄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到了出阁年龄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大红大绿、花花朵朵地打扮自己,可杨小姐却从来只爱素色的衣裙,不擦粉,不戴花;别的女孩子成天在绣楼里赶制嫁衣,可杨小姐针线活一窍不通,却日夜书不离手,苦读诗文;别的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尚无婆家,便心神不安,变着法子暗示母亲替她寻觅。可杨小姐二十岁了,登门的媒人少说也有数十上百个,她却一个不答应,仿佛下定决心要当一世老闺女似的。这杨小姐真正是个怪人话传到杨庄的耳里,她倒并不太介意。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怪。
表字叔姬的杨小姐的确不太爱浓妆艳抹,花花绿绿的衣服很少,但她决不是不爱美,只不过她喜爱的是淡雅素净的美。她的服装并非一概素色,有几种小花小格面料的衣裙她也很喜欢。她的确醉心诗文,自负甚高,甚至幻想做当代的易安居士,至于说她对女红一窍不通,那真是大错了。
叔姬心灵手巧,针黹剪裁,描龙绣凤,样样拿得起,做得好。她还偷偷地做了一个鸳鸯荷包珍藏在箱子底层,只不过还没有人可送罢了。叔姬谢绝了一切媒人,固然是因为她的眼界高,看不起一般的男人,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是一个少女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它只会永远埋藏着,决不可能袒露给世人。
三年多前,十七岁的叔姬与哥哥一起在归德镇伯父家做客。一天,伯父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说是专程从开封府来到归德镇拜访杨度。杨度生性好客,见此人老远赶来,便很热情地接待他,留他在总兵衙门里住下。原来,那人就是夏寿田。他这次漫游中原,住在父亲的朋友开封知府陈老爷的家里。陈老爷告诉他,归德镇杨镇台也是湖南人,他的侄子是个才子,于是慕名前来拜访,愿意交个朋友。夏寿田在归德镇一住半个月,天天与杨度谈学问,谈诗文,谈国事,叔姬也不回避这位同乡夏公子。半个月来,夏寿田丰神俊逸的仪表,超群出众的才华,谦恭诚恳的态度,在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池中荡漾起甜美的涟漪。她喜欢接近他。哥哥和他谈话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听着听着,眼角便不自觉地转到夏寿田身上去了。
叔姬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一个九九艳阳高照的日子。上午,夏寿田对杨度说:“天气这样好,我们到城外去走走吧”杨度同意了。
叔姬说:“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杨度说:“城外路不好走,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去了。”
叔姬心里很委屈,噘起了嘴巴。
夏寿田说:“她天天在屋子里也闷得慌,难得有机会去一次城外。你做哥哥的不带她去,她跟谁去”又对叔姬说,“走吧,我们一起去”
叔姬听了,进屋换了件好看的衣服,又匆匆把头发梳理了一下,跟着哥哥和夏公子一起出了城门。
哟,城外多美呀野草泛青了,山花开放了,溪水欢畅了,鸟儿展翅了,这一派春光太迷人了。十七岁的闺中少女恍若**岁的小女孩,喜滋滋,乐融融,她再也不像往常样一心听哥哥与夏公子的谈古论今了,她离开他们,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她一会到小溪边洗手洗脸,忘情地观看溪水中那墨点似的成群小蝌蚪;一会凝神谛听小树上雏鸟清脆的鸣叫声,这叫声是如此的稚气十足,如此的清亮悦耳,她觉得再美妙的弦歌也没有这样动听。她采摘了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红的、黄的、淡紫的、雪白的,她捧了满满的一怀抱。突然,她看到一只极大的蝴蝶正贴近一朵花蕊上。那蝴蝶翅膀一动一动的,黑黑的质地上分布着一个个大大小小湛蓝色的圆圈。阳光照耀下,那些蓝圈圈放出透亮透亮的光彩来。叔姬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的蝴蝶,她想把它捉住,于是扔下花,屏住气,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靠近。看看可以捉住了,但她的手刚一伸出,那蝴蝶便飞了。叔姬不甘心,跟在蝴蝶后面追着跑着,那蝴蝶被吓得一直向前飞,再也不敢停下来。
“叔姬,你追什么”杨度见妹妹向前跑,在后面喊着。
“蝴蝶,蝴蝶”叔姬边跑边答。
“算了吧,一只蝴蝶,紧追它干什么”
就在杨度试图制止妹妹的时候,夏寿田从后面赶上来,高声叫:“叔姬,先别跑,停下”
叔姬止住脚步。夏寿田走近她的身旁,说:“你这样死劲追,它怎么会停呢你应该站在这里不动,待它停住后再捉。你站好,我替你捉。”
“你替我捉”叔姬看了看夏寿田,又看了看远远地袖手不动的哥哥,一时心头对这位巡抚衙门里的大公子充满了感激。
这只蝴蝶终于又在一朵野花上停住了,夏寿田摘下头顶上的黑缎帽子,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看看靠近了,他猛力拿帽子盖过去,一不小心倒在草丛中。叔姬惊叫:“夏公子,你跌着了吗”
不料夏寿田却兴奋地说:“罩住了,蝴蝶罩住了”
叔姬走上前去,只见夏寿田趴在地上,死死地压住黑缎帽子:“小心,不要让它跑了”
叔姬小心地从夏寿田手中取出帽子,慢慢地打开一点。果然抓住了蝴蝶正在那里扇动两只大翅膀,她忙用手指夹住。
“真好看,真是一只少见的蝴蝶”夏寿田已从地上爬起,站在叔姬的身边,与她一起欣赏那只布满蓝圈圈的黑蝴蝶。
“血”叔姬突然看见夏寿田的手臂上满是鲜血,再看看草丛,原来那里正有几块尖利的石头,一块石头上也沾满了血。
“不要紧”夏寿田毫不在意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擦着。
“痛吗”叔姬心疼地问。
“不痛”夏寿田摇摇头说,“这算得了什么”
“噢,把帽子戴上吧”叔姬怀着疚意将帽子递过去。
夏寿田接过帽子,把它戴在头上。叔姬痴痴地看了一眼。她蓦地发现夏公子的发辫特别乌亮,男子汉的气概特别足
日子过得很快。夏寿田要离开归德镇了,他与杨度相约明春京师再见。杨度高兴地与他拱手相别,却没有想到,站在一旁的叔姬心里正冒出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夏寿田刚走的那几天,叔姬像丢了魂似的,坐卧不安,茶饭不思,原本平平静静宛如一池秋水似的少女的心,突然失去了平衡。她常常不自觉地向哥哥说起夏公子,而杨度又总是称赞午贻学问好,人品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听了这些话,姑娘的心中似乎有着某种满足。两个月过去了,杨度收到了夏寿田从江西的来信,他看完后满怀喜悦地送给妹子看,但只看了两行,叔姬的头开始晕起来,心突突地乱跳。原来,夏寿田的信一开头便以极其兴奋的口气告诉好朋友,他漂亮贤惠的妻子最近生了一个男孩,夏家添了长孙,阖府喜气洋洋。
这一夜,叔姬失眠了,泪水悄悄地流了一整夜。她此时才明白,自己已深深地陷入了一条不该陷入的爱河,两个多月来竟然生活在一个荒唐的梦中
一个庄重而有才华的少女的初恋是那样的纯洁、痴迷、专注、一往情深:三年多了,叔姬始终不能抹去那半个月的情意,她偷偷地写过上百首无题诗。她只有借着纸笔,借着奇妙的文字组合来抒发自己心灵深处那一缕情思。可惜,这些无题诗无一首保留下来,她随写随毁,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岁月匆匆,叔姬已足足二十岁了。二十岁的姑娘尚未定婆家是极少见的,母亲李氏心里犯愁,哥哥也在替妹子留意,叔姬自己也开始正视这件事了。她有时想,这一辈子怕是再难遇到夏郎那样的人了,难道遇不到就不嫁人了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女孩子好比一朵花,而现在正处在鲜花盛开的时候,再过几年就会凋谢成空枝了。那时即使遇到了夏郎那样的人,你看上了他,他会看上你吗心里虽这样想,但媒人每提起一个人,她就会下意识地与夏郎相对照,总觉得相差太远了。一辈子的大事,太委曲求全了,心性高傲的姑娘总不情愿。
前几天,哥哥来了家信,王闿运亲笔改定的诗笺也寄了回来。哥哥信中转述了王老先生对两首诗的称赞,还说老先生盛情相邀,并叮嘱妹子一定要来,决不能拂逆了王老先生的好意。捧着这封信,叔姬心里很激动。王老先生诗名满天下,能得到他的称赞,真正是无上的光荣。
她想起唐朝诗坛上的佳话:张籍揄扬朱庆余,陆贽称颂韩退之;王老先生便是今日的张籍、陆贽。倘若自己今后能通过王老先生的揄扬,将诗名传播开去的话,那真是幸事。一心想做易安居士的叔姬姑娘,心中燃起了一簇幻想的火焰。再看看经王老先生修改后的两首诗,不但拓宽了原诗的意境,且炼字功夫也远非自己可比。诗坛泰斗之称,果然不虚现在老先生居然邀请自己去船山书院,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当面求教的好机会
叔姬把自己这几年的存诗都翻了出来,一首一首地吟诵着,慎重地选出十首自己认为满意的,又再将这十首诗逐句地推敲。良工不示人以朴。自尊心极强的才女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诗翁面前出丑。诗选好后,她又把文章找了出来,从中挑选了三篇。这样一个好机会不能错过,要多方面地向老先生请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她猛然想起,夏公子不也在船山书院吗分别三年多了,她真想见见他。叔姬打开衣柜,将伯母送的那件黄底起小红花的洋布罩衫取出,套在棉衣上。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镜中的少女很美。过一会,她又把哥哥送的那条镶着孔雀毛的红呢披肩拿出来,披在洋布罩衫上。镜中的少女,更加光彩夺目了。
“姐姐,明天走得成吧”正在叔姬对镜自我欣赏的时候,弟弟杨钧进来问。
杨钧今年十七岁,个头比哥哥略矮一点。他和哥哥姐姐一样的清秀聪慧,不过他的性格中秉承母亲的成分较多,温和恬适,不喜竞争,对国事兴趣不大,好的是书画金石之类的纯文人的雅事。前些年,哥哥姐姐去归德镇,他还小,母亲不放心让他出远门,他只好留在家里。杨钧没有出过远门,连县城也只去过两次,这次到衡州府去,对他来说是生平第一次远行。接到哥哥信的这几天里,他一直处在兴奋中,天天催问姐姐什么时候走。
“明天走。”叔姬离开镜子,对弟弟说,“你告诉娘,我们明天一早动身,赶中午的小火轮,断黑之前一定可以到衡州府。你去帮娘把给大哥的干鱼干泥鳅包好。另外,我送王老先生的两只腊兔子肉放在碗柜里,已包好了,你也一起放到袋子里去。”
“明天一定走”杨钧大喜,又不放心地补问了一句。
“一定走。”望着弟弟这副天真的模样,叔姬笑着点头肯定。
“好”杨钧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忙向后面厨房奔去。
八一阕玉漏迟,闺阁压倒须眉
黄昏时小火轮将杨家两姐弟送到了东洲码头。叔姬想起马上就要见到自己曾刻骨单相思的恋人,一颗心不觉怦怦跳了起来,脸上滚烫烫的。按照杨度提供的线路,姐弟俩很快找到了哥哥。出乎叔姬意外,与哥哥同住一间房子的不是夏公子,却是另一位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的年轻人。杨度对姐弟俩介绍说:“这是王老先生的四少爷代懿,表字季果。午贻也和我们住一间房,他下午进城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听说夏公子不在,叔姬心里颇觉遗憾,但同时紧张的心也便松弛下来。代懿站起来,腼腆地说:“欢迎杨小姐和重子弟,我父亲今天上午还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到东洲。”
可能是壬秋先生的儿子的缘故,也可能是本人的仪表态度的缘故,叔姬对代懿的第一眼印象十分好。她觉得他腼腆的笑容里包含着孩子似的羞涩,对于一个已成年的男子来说,这份羞涩显得珍贵。叔姬本能地意识到,站在面前的这个学子是个聪明而又本分的人。
这个时候,代懿也以一种好奇的眼光打量叔姬。这个被父亲赞扬的才女很像她的哥哥,尤其那道深深的唇沟和棱角分明的嘴唇,简直与乃兄一模一样。修长的眉毛,闪亮的眼睛,显得比乃兄似乎还要机灵。眼皮底下和两侧鼻翼上长着疏疏朗朗的雀斑,不仅不难看,反而更添几分俏丽。在王家四少爷看来,这个才女虽说不上美貌娇媚,却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风韵。他的心头忽然飘过一丝异常的感觉。代懿很客气地为姐弟俩倒水洗脸,又到厨房去张罗饭菜。
叔姬当晚在书院客房安歇。次日上午,杨度领着弟妹去拜谒壬秋先生,代懿抢先给父亲报信。王闿运竟然走出明杏斋,在银杏树下亲迎杨庄姐弟。这次他认真地端详了杨庄一番。叔姬端庄秀丽的仪容、朴素大方的装束,使诗翁甚是满意。王闿运见杨钧也长得清秀斯文,心里欢喜。来到书房,代懿又代替周妈,亲自为客人斟茶。杨度将妹子带来的两只腊兔子奉上。王闿运高兴地笑起来,爽快地收下了,说:“还没有行拜师礼哩,你倒先递交了束脩。”
叔姬乖觉,忙恭恭敬敬地向王闿运鞠了一躬,笑吟吟地说:“先生若不嫌弃,女弟子有礼了。”说着就要下跪,行拜师大礼。
王闿运赶紧离开藤椅,双手把叔姬扶起,笑呵呵地说:“鞠了一躬就行了,不必跪拜,我收下你这个女弟子了。”
重新坐好后,王闿运习惯地捧起铜水烟壶,慈祥地对叔姬说:“我们湘潭历来出女才子。左文襄的外姑和夫人的诗词,须眉男子也赶不上。前几天看了你的两首七绝,含蓄蕴藉,又胜过周氏母女。湘潭代代有才女,真令老夫高兴。”
叔姬说:“先生夸奖了,小女子从来未好好地读过书,偶尔的涂鸦之作,哪里敢望前人的项背。”
杨度也说:“湘潭真正的女诗人,首先当属师母,几位师姐师妹的诗也作得好。”
王闿运说:“要说读书,代懿的母亲和姐妹们书倒是读得不少,在诗词上的确也下过功夫。但说句实在话,她们都缺乏叔姬的灵气。古人说得好,诗词别是一格,不关乎学问。当然啰,在灵气的基础上再辅以学问,诗词自然会更进一步。”
“先生,小女子这次来东洲,一则谢先生的奖掖关怀,二来还带了几篇诗文,想请先生再给我修改一下。刚才先生说得好,学问也是很重要的,小女子从小缺乏良师指教,书读得很少,今后该读哪些书,也请先生指点。”
叔姬口齿清楚,态度大方,令坐在一旁的代懿爱慕不止。
“好哇,你先把带来的诗文放在我这里,我给你看看,你不要急着回去,在东洲多住些日子,让你哥哥这几天陪你们姐弟到城里各处走走看看。初七初八两天,我要讲两次楚辞,你也不妨去听听。”
叔姬连连答应。
“代懿,你去吩咐小厨房做几样好菜来,我今天要请远客吃餐饭。顺便告诉陈八,船这几天归晳子掌管。”
杨庄姐弟受此殊遇,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周妈也不回避,径直坐在王闿运的身边。王闿运对杨庄、杨钧介绍:“这是周妈,她很厉害。凡求我的人都要先讨好她。”
周妈咧开大嘴笑了一下,杨庄、杨钧忙起身致意。杨度偷眼看代懿,发觉代懿脸上颇不自在。
吃完饭闲聊一阵后,杨度带着弟妹告辞了。代懿也要与他们一道走,王闿运留住了儿子。
“老四,你认为晳子的妹妹如何”王闿运略带笑意地问。
叔姬的两首感事诗早已让代懿折服,现在又亲眼见姑娘端庄灵秀,更令他爱慕,听父亲这一问,已知用意,心里又惊又喜,吞吞吐吐地说:“她很好,的确很好”
见父亲笑得怡然慈祥,代懿涨红着面孔,鼓足勇气请求:“爹,你跟晳子说说,要他同意把叔姬嫁给我吧”
王闿运见儿子急得这份窘相,不觉笑了起来。正在厨房里洗碗碟的周妈,从老头子问儿子第一句话时便意识到不妙,她放下手中的活,尖起耳朵听书房里父子俩的对话。听到这里,她心里猛地一惊,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冲出厨房,对代懿大声说:“四少爷,你怎么能娶刚才那妹子,她脸上尽是鸟屎,难看得不得了。周妈我替你找个好妹子,又白净又标致,保险比她要强百倍”
代懿正在兴头上,被周妈这么一搅,又气又恼,一反平素表面客气的态度,吼道:“你晓得什么,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周妈很觉没趣,愣了一下,满脸换上笑容,走前几步,温温和和地劝道:“四少爷,你不要着急,天底下好看的妹子多得很,你是大名士的公子,自己又是秀才,长得又体体面面,哪个妹子不喜欢你实话告诉你吧,你父亲正在替你找一个绝色的妹子哩”
说着,向王闿运递了一个眼色。王闿运完全不明白周妈肚子里的鬼胎。对她说:“你去洗你的碗吧,这事不要你搭言。我给老四找的,正是今天这个叔姬。”
周妈一听脸都白了,精心筹划多时的宏伟计划顿时破灭,她真想跺起脚把老头子数落一顿,但她人不蠢,知道自己到底只是一个下人,不是代懿的后娘,满肚子的不快只得强咽下去,于是闭住嘴,缩手缩脚地退回厨房。
代懿听了父亲刚才那句话兴奋至极,激动万分地问:“爹,您跟晳子说了没有”
王闿运摇摇头,代懿心里一紧。
“晳子那里倒不要紧。”过了一会,王闿运慢慢地说:“叔姬是个有才华的女子,心里有自己的主见,眼角子也高。这样的女子,她的婚姻大事,做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