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武侠小说,喜欢梁羽生,喜欢金庸和古龙,已经很多年。
因为我读的第一本小说,就是武侠小说。要在很久以后,我才有机会接触其他类型的小说。要在更久之后,我才接触爱伦坡,还要更久之后,我才喜欢王小波,喜欢斯蒂芬金,喜欢狄更斯,大仲马,喜欢阿西莫夫。
但我对武侠小说的偏爱,却从未改变。
我喜欢他,不只是因为他的侠义精神。
所有华人,所有精通华语的人,都应该喜欢我们的武侠小说。
因为他浪漫,因为他更加具有纯粹的民族形式。中华民族的形式。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只有世界的,也才是民族的。
所以我们的武侠小说,也要注入进步的思想,注入新的活力。
比如民主,平等,比如法治,还有自由精神和理想主义。
可惜大陆至今,也没有出现过一本好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的霸主,两在香港,一在台湾。
我虽然喜欢文学,却从未奢望成为作家。
在25岁以前,我甚至从未尝试写作。
因为你会看得出,我才分实在平庸。
我曾经想过成为职业军人,但我过于叛逆和散漫,我完全受不了机械的执行命令。我担心迟早被正以军法。
我也梦想过成为科学家,但我天分太低。
我还想过成为一名吉他手。不过因为幼年缺钙的缘故,我的手指弯曲的很厉害,我认为我不能很好的掌握复杂的和弦。
我还梦想过成为像stevenjobs或elonmask一样的商业领袖,创立伟大的公司。
只生产代表革新和完美的产品。凡是星光照耀的地方,就可以找得到喜欢这些产品的人。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我当然和很多人一样,也有过很多其他的梦想。但,唉。
所以我终于开始写小说。
2012年似乎是古龙年。他的作品又一次激起人的狂热。
他的小说又被搬上荧幕,拍成各种版本的武侠片。
我想起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是多么热爱武侠片。
在男孩子的心中,总是崇尚暴力和武技。
这些已经固化在我们的基因里,没办法改变。
我们做游戏的时候,有时总是特意把衣服解开,斜披在肩膀,好像方丈的袈裟。
然后开口“贫僧”,闭口“在下”。还经常拿着木棍,甚至扎枪“拼仗”。我还常常受伤。
我记得我还当过“导演”兼“武术指导”,导演的是梁羽生先生《萍踪侠影录》里的一段。好像是方庆和云蕾的一段。
那个人是不是叫做方庆的?我也忘记了。
我记得好像是我让一个小伙伴从一棵老榆树上跳下,还有其他伙伴拿着柳树枝条做成的弓,高粱秸秆做成的箭,弯弓射箭的镜头------可是我已经很多年都不再看武侠片。
我受不了吊着钢丝飞来飞去的桥段。
我尤其受不了黄飞鸿的“无影脚”。居然可以一直连续追着敌人踢下去。我惊讶武行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们就算没有学过基础物理,也应该相信常识。
如果他学过牛顿力学定律和动量守恒,就不应该这样侮辱观众和自己。他是怎么中学毕业的?
我也不喜欢号称武侠金字片的《东方不败》。
它似乎脱胎于古龙的影片《西门无恨》。而武功更加夸张离谱。
所以每当开始播出飞来飞去的武侠片,或者是流星花园,还珠格格一类,或者各种穿越剧的时候,我总是宁可去看广告。或者干脆把电视关掉。
可是当古龙热再度掀起,我又想起我也曾经很热爱他。
在中学时寒假补课的时候,就在课堂上,偷偷地看他的小说。
我喜欢古龙,也许还因为我和他一样身材矮小,一样寂寞而失意。
可是我以前没想过要续写白玉老虎。虽然我对那本《白玉雕龙》并不太满意。
我其实也不大喜欢《白玉老虎》。
我当然不相信地藏夸张的剑法,简直比宙斯盾还厉害。仅仅用一把剑就可以破解“漫天花雨”的暗器。呵呵。
我此前倒是想过写《碧玉钗》,那是古龙在《碧血洗银枪》中提过的给人们带来灾难和不幸的宝物。
我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
我也开了个头。但写不下去。因为那时候我又突然没了热情。
我总是做什么事情都会半途而废。
我最早写小说,是在二十五岁,我记得写的好像是侦探推理小说。写在我的一个黄皮笔记本上。
我是个松鼠一样的家伙,总是粗心大意,糊里糊涂的,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笔记本是被我毁了,还是搬家搬丢了。
名字和内容都已经忘了。那一年我心智的关键词是:理解。
我试图真正理解数学,理解经济,理解人们的各种职业。
我能理解大多数的学科,大多数的工作,却无法理解艺术家的创作。那些动人的故事,那些自由而轻盈的艺术作品,那些人类心智的精华,到底是怎么创作出来的?
于是我尝试真正的理解。所以我也写小说。但我记得他写的很糟糕。
那时候我还在深圳。我工作的地方,是盐田港的集装箱码头。
那时候我正准备考经济学的研究生,每天下班不是背单词,就是做数学题,我还花时间研读《资本论》为了真的读懂《资本论》,我还买了黑格尔的《小逻辑》还有他的《自然哲学》,《美学》。因为列宁说如果读不懂《小逻辑》,就读不懂《资本论》。
结果我发现玻尔兹曼说的真挺对的,黑格尔是一个冒充什么都懂的老学究。
他的学问可真正是形而上学。
可是我还是受了他的影响。我钦佩他的辩证法和他的学术气魄。
所以我记得那小说就好象是我在做数学题或者摆弄哲学概念。
我好像是先用概念生出人,推衍出故事,然后再给这些概念人穿上衣服,让他们变得有点像性格饱满的人。
这当然不是正确的方法。
我第二次想写小说,已经是八年之后。
这八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
我辞去码头工作,然后在船公司做了两个月短暂的sales,那工作仍旧让我十分失望,除了陪客户喝酒吃饭,好像再没有什么内容。
我曾经出于真诚,为客户的健康考虑,让他少喝一点,结果他非常不爽。
于是我更加希望尽早开设自己的公司,我希望自己公司的营销手段,不再那么低级。
可惜我没有钱。
后来我去了期货经纪公司和证券公司。我当然是想赚够开公司的钱。我最先做的还是市场。
我曾经对金融行业十分向往。但结果我十分失望。
这些经纪行业,就和抽水的赌场差不多。
我郑重的劝告那些想进入这行业的年轻人:如果你能选择,就考虑其他的职业。
我有时想想,当年有一个客户是希望我带他去找小姐。 可惜我智商低弱,竟然没有领会。
我投机总是失败。就好像倒霉的轩辕一光。
每次孤注一掷的结果,总是会让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最糟糕的是,在一次献血之后,我的健康就每况愈下。从此再也没能恢复过来。
几个月后,我就患上肺部感染,在过量使用抗生素后,我又开始患上痛风。
所以我也要劝告那些想要献血的人们,要慎重考虑你的健康是否允许。
我当然不是反对人们献血。
我的痛风越来越重,我开始担心会发展到透析的地步。我终于不得不辞职回家养病。
结果这一呆,就是五年。
我种了四年的地,扒了四年的苞米。还看了一年的山。还编过一个只运营了几天的网站。
我还是继续赌博。甚至是非法的境外赌球。
我举借债务,卖掉电脑,甚至透支信用卡。
我猜中2008年西班牙称雄世界杯,猜对亚洲杯冠亚军,猜中2012年切尔西的双冠,资金翻到十几倍。却在欧锦赛中全军覆没。又欠下赌债。还面临信用卡恶意透支的起诉。
在许多年里,我曾经是一个不要命的酒鬼,孤注一掷的赌徒,漂泊无根的浪子,落魄失意的失败者。
以后是什么,视乎我的命运和选择。
我已经发誓不再喝一滴酒,不再赌一次。也想劝告年轻的朋友,永远不要沉迷于酒和赌博。
我久厌浮华,本想就这样做个农夫,了此一生。
茁壮挺拔,健康生长的庄稼,总是让我心头喜悦。
可惜我的村庄,已经越来越不适合居住。
所有的人都在不计一切的追逐利润。疯狂的占地,疯狂的养殖。到处堆满了臭烘烘的牛粪,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
我最喜欢的树林,被砍伐,被烧死,被牛粪药死,已经不再茂盛美丽。
我曾经流连忘返的小溪,已经变成了臭水沟。
鸟儿也越来越少,青草地也全部要变成庄稼地。
而且空气中永远飘满了新建药厂废水废气的恶臭。这让我简直无法忍受。昔日静谧美丽的田园,只有在记忆中重现。
但我除了长叹之外,再也无可奈何。
我又开始写小说。我以前倒是想过写历史,但想到要付出那样艰辛的劳作,我就头痛。而且在潇水横空出世以后,我就再无此念。因为我不可能比他写的更好。
小说呢?可以试一下。可我觉得还是一样的糟糕。
我像是个建筑师,先构思出所有的一切,乃至里边的每个细节。
然后再把她写出来。
结果有很多都无疾而终了。
因为我在把他们变成电脑上的比特流时,已经再没有了热情。
即使是我最喜欢的诗“不周山”,也没有完成。
我写出来的一些,比如“生意人”,“黄猫”“家变”等等,完全受着爱伦坡的影响。我现在还记得我在大学图书馆读“黑猫”和“泄密的心”时,那份灵魂深处的惊悚。
所以后来我就遵循克罗齐所指示的道路,仅仅用直觉来创作小说。
于是就有了《潘金莲的今生后世》和其他几个短篇。
我当然不喜欢潘金莲。我本来是想开开那些给潘金莲平反的人的玩笑。但结果写出来却正相反。
《白玉老虎》这部小说,构思和写法上有一点特别。
因为他是用了逻辑的方法,逆着向前推的。 就好象还是在推导数学题,从已知到未知。
爱伦坡用过这样的方法。
我先设想结局,然后再向前推导。 然后我先开了个头,再写决战和归途,再写中间。
如果你以后也创作小说,也许会和我一样,总是要同时运用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
最后我还加上了从前我写的故事。
我想通过轩辕一光和梅宝贝的嘴告诉读者:
我并不完全知道故事里每个人的一切。
这绝不是做作。
因为一旦他们的轮廓固定,你甚至连细节都不能再随意。
随着他们的形象一点点清晰,他们就夺过我手中的笔,有了自由。
我再无法随心所欲的处置他们。
这真有趣。
当然这并不明显,因为十二万字的篇幅,显然太短小。 我本想写成三十万字。
怎奈,我的健康不允许。
我已经意识到:如果你真诚的对待你书中的人物,真的把他们当成有血有肉的人。你就应该尊重他们的生命和感情。不再肆意的处置,残忍的解剖---。作者也应该像是他们的朋友一样,只能窥伺出他们秘密的冰山一角。他们的命运和结局,也一样只能猜测出一部分。
就好象你的孩子,你介入他们的生活,但也乐意远远的观望,给他们更多的自由。你不能过分干预他们的生活,触犯他们的**。
有所失去,才能有所得到。这才是公平。
你虽然不再能全权掌控一切,知道每一个细节。但你却在给他们自由的同时,也获得了自由。
你将不再苦思焦虑,执着于缜密的情节设计,拘泥于章法结构。故事会如同一幅幅画面,生生不息的自动展现在你的面前。情节如同远山的白云,此处灭,彼处生。各种意象纷至沓来,你甚至不得不惋惜的舍弃大部分。
你的人物会告诉你,他们想要什么,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自己说话,自己行动。
你不必再绞尽脑汁,却仍然惨淡经营。呆呆的面对着桌上的笔记本,忧伤而绝望。
如同斯蒂芬金所说,故事创作应该避免情节设计,好的故事应该如同挖掘一个埋藏的秘密。在出土以前,你也未必全部知道他的一切。
所以我也不是故意给读者留下一个不确定的结局。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结局。
我不知道千千会怎么做;不知道怜怜在想什么,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无忌在想什么,会怎么选择。他要不要杀凤娘,会不会和唐家联姻。他要娶唐岚岚,还是唐凝,或者是别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只能想象。
当然,我完全知道唐傲和绿袖的一切。在他们初次出现时,我已经预定他们的死亡。我想说:现实的土地有时过分丑陋和肮脏,过分峥嵘和险恶。理想化的人物根本难以存活。
所以我让他们死去。
这书中让我有点不安的,是有关迷信和**部分的描写。
我写轩辕一光算命,只为了制造宿命感和压抑气息。
那是《百年孤独》,《红楼梦》都用过的。但读者千万不要迷信,不要研究什么易经,什么术数玄学。因为那结果只会给你带来无穷的猜疑,白白浪费你的生命。
即使你真的精通了,写的出“推背图”这种东西,算得出双色球号码,最终也会是很不幸的一件事。
不信你可以设想。
至于那一点色情描写:
我想我大概不会看一本里边虽然有男人,有女人,却没有**描述的故事。推己及人,别人也不会。
况且,一个真诚的写作者怎么能欺骗他自己和其他的人,故意忽略掉这占据我们生命大部分的东西?
还有,在网络和av流行的今天,所有人已经变得口味很重。
我几次想删掉重写。
但我想起即使是《红楼梦》和《水浒传》这样的辉煌巨著里,也有**的描写。而且这样的描写比我露骨十倍不止。
我还担心有人会指责我鼓励兄妹**。
这当然不是我的本意。
我没有**情结。没有sm情结。也不是个同性恋。
可是我不会反对别人sm,同性恋。只要他们不影响我。
因为这是他们的私事,任何人无权干涉。
我写千千陷入唐门,那不过是要给赵无忌这个人制造内心的冲突。
因为古龙已经指出:白玉老虎的故事,重点就是描写冲突。
情感和理智;情感和责任;情感和理性------我当然要继续。
我还要他,甚至千千,再面临更严重的冲突。
包括感情和伦理的冲突。
冲突本是戏剧的灵魂。
我还想告诉你,我并不喜欢赵无忌这个人。
一旦他潜入唐家的目的不再是刺杀上官刃,而是成了奸细,他已经不再让我喜爱。
不再让我同情。因为我讨厌奸细。他们都是些骗子,每天干着两面三刀的勾当。拿着人家的钱,却背后使坏。可是人们喜欢这样的故事。
电视里不停的在播放谍战和潜伏故事。
无忌最初的生命,本是古龙赋予。
在我的故事里,虽然我在继续造就他,但却无法真正喜爱他。
一个创作者不喜欢他故事的主角,这看起来似乎已经注定会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我喜欢唐傲,他更光明正大一些。
我最喜欢的,是那个叫小蘋的女孩子。
她真的让我心碎。
除此以外,我是和《合约bf》同时写的。所以有些地方重复。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有人看。哪怕有人会看其中的一个也好。
我本来想几天就写完,可结果一拖就是半年。
因为我受着各种各样疾病的困扰,其中包括结膜炎。
迁延至今,已经半年多了。我现在也无法长时间的盯住电脑。严重的时候,我无法注视超过一分钟。有时我在电脑前无法坐满几分钟。因为我的全身,都会剧烈的疼痛。
银行每天都不间断的催债电话也总是会让我心烦。
所以这小说只能是个草稿。
不仅会有错别字,逻辑未经理顺,而且还未经润色。
我还想说的是:也许我根本不该给白玉老虎写续集。
因为这样做似乎有点画蛇添足。因为无忌内心的冲突,已经完成。所以就连古龙,也无法再写下去。
我在写了两万字的时候,用搜索引擎知道:除了《白玉雕龙》,还有其他人写过。
这让我一度放弃。
但我的构思已经完成。而且我不想放弃这两万字。
我很想看看他们写的怎么样。
但我突然想起mathrawstallman在开始gnu计划后,编程时为避免版权之争,根本不敢看已有的unix程序编码。
所以我极力克制住自己。
虽然构思已完,但我怕我还是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
所以我根本没有看其他人写出的续集。
你不会因为“他妈的”,“我爱你”而被指责剽窃,但却可能因为小说中的情节和构思被人指责剿袭。
我极度厌恶争议和指责。这些会让我心烦意乱。
开始时我以为仿古龙风格很简单。
你只需要象写散文诗一样,调动不同的意象。你的思维当然一定要像跳跃的诗。
离散,而非连续,才是古龙的特征。
就像量子。然后辐射开去。
当然你还要有哲学味道。这是古龙的标志性特征。
可结果我发现写散文诗的难度,甚至超过了讲故事。
你如果不信,可以试一下看看。
现在终于写完了,我的才情笔力,还有我的智慧,远不能和古龙相比。
倪匡说古龙的智商是180多。
我的智商,据我最乐观的估计,最多只有40
这绝对不是谦虚。
我用他的故事,甚至他的语言,向这一生寂寞失意的天才,致上我的敬意。
我甚至用不同的节拍,重复着他以前的旋律,让整个白玉老虎看起来,像是同一首曲子。
现在终于写完,我却还沉浸在压抑和伤感的调子里,不能自拔。
我想我再不会写这样的调子了,这实在会毁了我。我想我也不会再写作,因为这过程中我完全体会不到任何的快乐。
我以后也会尽量只做些我喜欢的事。
正如我写的: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我现在只好象我特意加的小蘋一样,带着愧疚和不安,希望有人能喜欢我竭尽所诚,倾其所有熬成的这一点粥。
2013年1月19日星期六[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