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里没有庙,没有老和尚,山上也没有人。
山的名字叫做否极,山上没有任何活物,山的颜色是黄色的,山里只有厚厚的黑石头,所以山上寸草不生。
否极山是座孤山,方圆百里皆是平原,更有一条河从山下流过,所以没有成岭成峰的磅礴气势,只有山下的一个小镇陪伴着它。
山下小镇的老人曾讲,古时候有位先贤游历至此,见山上凶戾阴森,故起名为否极,后建屋在山脚,定居于此,庐名泰来。从此这位先贤,背靠否极而息,面朝泰来而起。又经数百年,否极山下出现了一个镇子,名叫泰来镇。
泰来镇地处托国的中北部,西依否极山,北临长河,东南为广阔平原,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历史上也曾经发生数次惨烈的战役。而时至今日,泰来镇就成为了托国重要的交通枢纽,托国南北的魔轨有半数经此穿过,地图上看,这里经过的魔轨线路如蛛网一般密集,人流量自然极大。
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客座而来的豪族公子,偏远山村赶集而来的村民……熙熙攘攘的泰来镇繁花似锦,可否极泰来,更似阴晴圆缺,泰极时,否则至。
阴云密布,干雷作响,却不见雨水应声而至,只惹得行人皱眉望天。
城东有魔轨车站,城南有个饭馆,却不说这地理位置,只说饭馆内三三两两的客人,地大人少一派平和之象。
“掌柜的,你这拉面怎么这么咸?”
一客人皱眉抱怨,环视了半天才找到掌柜的身影。饭馆并不宽敞,六个饭桌,二十四个横椅,后厨与柜台并作一处。柜台后面的货架上各种酒类琳琅满目,柜台上面一罐空酒坛滚来滚去,却偏偏不掉在地上,而掌柜的正藏身酒坛之后。
“大白天就喝,咋不喝死。”
客人身材壮硕,一脸横肉,一看就是生冷不忌的莽汉,而酒坛虽不小,却能挡住掌柜,其瘦弱身材可想而知,而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哪有老板与客人争执的道理,可偏偏这位掌柜却是异人,晃晃悠悠的抬起头,不耐说道:
“哪那么多废话,咸了自己喝水。”
莽汉是憨直的北方人,做的更是半黑的买卖,听到了这个哪受得了,愤而拍桌:“你这小老板的买卖还想不想做了,别逼你爷爷把这破店给拆了。”
莽汉的手掌似是个蒲扇,一拍之下地动山摇,房上的陈年老灰都给拍了下来。掌柜的脸色通红,却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到是眼神越来越亮,隐隐竟有兴奋之意。
掌柜的一跃而起,灵巧至极,手上更是拖着一把一人多高半米多宽的巨大枪剑,原来这柜台修的如此之大就是为了放这么个东西。而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莽汉的拳头还没摆正,却像只巨大的苍蝇被拍出了屋外。
“爱吃吃,不吃滚。”
掌柜的拖着枪剑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不屑说道,顺便还对着满脸是血的莽汉啐了口吐沫。“叮叮”两声,饭馆内发出了声响,掌柜的皱眉回头,径直走向一位中年的客官身边,蹲在了横椅上。
“客官,您这面也咸了?”
那中年客人哪见过这等凶残的掌柜,刚才的声响也是震惊之下,手指发抖筷子掉在了地上,此时掌柜的发问,中年客人哆哆嗦嗦的回道。
“面……面不咸,就是好像没放盐。”
“没咸就行,咸了还得给你上一壶茶水,麻烦。”
“……”
“怎么不吃”
“吃饱了。”
“吃饱了还坐着?大饭时的,你到是给其他客人到地方啊?”
中年客人默默的看了看饭馆的空旷桌椅,紧了紧行囊走了出去。饭馆外的行人寥寥,却无一例外的走在饭馆的十米之外,中年客人此时才明了,回头再望饭馆之时,却看到饭馆上方黑烟滚滚直冲云霄,为何此时才发现竟然是个黑店?
中年客人摇了摇头,却是脚下绊差点摔了一跤。泥菩萨还有人间气,何况是中年客人?可刚要把罪魁祸首踢上一脚,饭馆的掌柜的出现在门口向他喊道。
“那是我们店前的招牌,麻烦客官给我搬回来。”
麻烦?‘麻烦’的身后是锃亮的枪剑,谁敢嫌弃麻烦?中年客人换上笑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招牌放回了饭馆门口,而离开时还献媚的说道:“好字!”
掌柜的看着招牌颇为满意,不是因为中年客人知情识趣,也不是因为招牌上的字体矫若惊龙,而是满意招牌上的内容。
“店小利薄,先钱后面,面款两清,概不负责。”
一抬手,巨大的枪剑飞进了柜台里,砸的饭馆连着桌椅具是一跳,掌柜的走到了饭馆最后一人的身边,仍是蹲在横椅上,不肯坐下。
那人头发银中带金,五官清秀,看着年岁不大。而掌柜的不知是不是发了善心,没有欺负这少年郎,竟是看了少年许久也没说话。
“掌柜的,你看啥啊?我又没吃面。”
“店里的面真的很难吃吗?”
少年被掌柜的突然间的问题问的一愣,思索一会,犹豫道:“面还是不错的。”
掌柜的如释重放,吁了一口气,却听到少年继续说道:“就是做的太难吃,骨头汤兑水太多,爆锅的时候你还舍不得放油,油花都见不到一个,盐卤更是犄角旮旯里弄出来的残次货,太影响此面的品质。”
少年说完,掌柜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愤而掀桌大怒道:“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
掌柜的又矮又瘦,力气却是极大,桌子在空中翻了三个旋子又安稳的落在地上,少年左手茶杯,右手茶壶,迅速摆回原样。
“唉,掌柜的,这要是碎了,你又要让我赔钱。”
“还敢提钱,要不你欠老子的钱,我那客栈怎么会周转不济,我那酒楼怎么会关门大吉么?”
“掌柜的,做人要厚道啊,五两银子的账面也好意思说周转不济?你开客栈,倒闭,开酒楼,倒闭,你开饭馆……还没倒闭,可就算现在还没倒闭,就你那火爆脾气,不倒闭就奇怪了。”
掌柜的怒极,拿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鸡毛掸子抽向少年头顶,少年的反应也是极快,腿上马步扎的稳当,虚坐在空中,木头椅子抽了出来,横拦竖挡与掌柜的斗在一处。
饭馆外,天空乌云渐聚,淅淅沥沥的终于掉起了雨滴,街道上行人立刻行走匆匆。
一背后绑着枪剑的英武男子皱眉望天,无奈的看了看饭馆,钻了进去。
“刁老三,给爷上碗热乎的汤米,让住在你家的白毛小子做……汤里别兑水……给我放好盐,别整那次货盐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