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予青风痕》 第四章：似茶如茶

    斑驳的时光里，总有一个人是你遥远的念想。可与地老，可与天荒。只是每当思念掠过时，心就有些微微的疼。

    明月楼一年一度除夕表演刚刚开始，灯火璀璨的青弋江上红烟缠绕，氤氲着整座明月楼。

    琼楼玉宇，乐声袅袅。节目并未开始，二楼舞台的幕布并未揭开，只一曲名为昭华的琴音悠悠响起，声声绕梁。琉璃般的月光，穿越岁月的沧桑，于江水中徘徊留连。忽而平缓似淙淙流水沁心神，倏而急旋如刀光剑影扣人心弦。时而清脆如珠玉落盘，时而低徊如呢喃细语。轻重急缓跌宕起伏。

    这样造诣高深的琴音似乎紧扣住了人们的心弦，琴声低缓时心神低落怅然，琴声高亢时心情激烈澎湃……如同琴魔魇住心神，不可自主。

    昭华昭华，昭示繁华。

    明月楼取这名儿倒有些哗众取宠了，但据说这是新帝继位第二个年头，整个皇朝因着他愈加繁荣昌盛，如此说来，这般举动倒也是符合民意了。

    “好厉害的水仙妖，回去我也要学上一学这曲昭华来。”风離晃荡着脚丫，啃了一口满是孜然的鸭腿然后粗鲁的抹了一口油嘴。

    这一曲昭华真的是把所有人都惊艳了吧，虽然只是纯粹的琴声便已是胜却万千琴曲。

    只是，风離在这袅袅琴音中听出了一丝丝不忿。为什么不忿？作为一朵美艳艳的水仙妖却出来抛头露面给帝王弹奏只为搏君一笑听起来是有些不开心吧，多半是被迫的，因为据说明月楼楼主貌似还有着什么不太好的爱好呢。

    嗯，这棵树的位置位于青弋江边，风離折引痕衍三人坐着的高度正好可以看到明月楼二楼舞台全景，而且旁边都没杂人，安安静静的多舒服。对于这样一个位置，风離高度赞扬自己的眼光。

    台下众人似乎还未从昭华摄人的琴声中缓过来，待琴声停了许久方才知觉竟然失神了那么久，这琴声真可谓闻之倾倒呐。虽然众人看不清楚明月楼对面的楼墙上那位的反应，但能不被圣音折服怕是不太可能罢！只是不知高位之上的会不会是那个人。

    青弋江边人山人海，无不被这破空的琴声所深深吸引，想来这明月楼的盛况明日就将登上整个皇朝茶余饭后最脍炙的谈资了吧。接下来的歌舞戏曲连续了两个多时辰，痕衍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即使是面对着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歌舞。而折引自始至终都陪着兴致缺缺的小霸王。

    看着那熟悉的舞台，相同的除夕夜，一样人头攒动的青弋江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落落。她找了他近十年了。至今她都还记得十年前那晚的点点滴滴，而那个一身青衣面色薄凉的男子更是在她心里烙了印。

    十年前的除夕夜，风離随折引偷偷来到凡间，那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热闹的人间节日，然而却因为半路上折引要去收一只在天湖作恶无数吃人无数的水妖于是丢下风離单独行动了，因此使得风離在看明月楼的戏法节目时不小心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

    那天晚上的明月楼也像此时这般歌舞升平。各种姿态妖妍的小妖们在台上起舞，纤细的腰肢，勾人的体态，半掩的罗裙，妖娆的舞姿把坐下的看客的魂都勾了去一眨不眨的望着，然而风離却在一群邪念心起的人中发现了一个例外。那人二十一二左右，长身如玉，一袭青衫，束发冠玉，神色淡漠，丝毫不为台上妖女所惑，只是安安静静的负手站立在雅座的观台上，明明好不起眼，但是那时风離却觉得他鹤立鸡群，翩翩而立。

    因为风離年纪太小又贪玩，折引怕她自恃仙术而出去招摇，于是折引前去收妖时封住了风離一身仙力隐去身上仙气将她弄成了活生生凡人模样，若非上仙以上阶品是绝不会察觉风離身上仙力的。然而却正因为仙力全部被封致使风離险些就命丧在这歌舞升平的除夕夜中。

    台上的妖舞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节目称之为化蝶。

    只见舞台中央站立着一个带着半截黑色面具，一身黑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黑影，只露出一双有些邪佞的眼，无波无澜。

    她的身前有一张长桌，摆放着几条上好锦帛，几只大小不一狼豪笔，还有一只白玉雕花碗，碗中盛着玫红色的水。

    女子一语不发，只是对着明月楼对面那高墙方向轻轻做了个揖。

    高墙那边，是皇帝。

    旁边有人拉开了一张三丈长一丈宽的白绸，然后那女子用一只特大号未沾墨的狼豪笔在那白绸上挥了挥继而用手指沾了点滴白玉碗中的水点点撒向白绸上，然后，那张素白的绸子在玫红色的水下慢慢有斑斓的色彩染透，在肉眼可见下逐渐成型。

    青山绿水惹云烟，落霞孤鹜染天边。

    刚刚的白绸此时已经华丽蜕变成了一幅皇朝版图。

    青山绿水繁荣人家，处处透着皇朝盛世的霸气与广阔无边。

    这样一幅画是对明君治国的最好诠释，在场所有人的声声喝彩便可表明。

    而那个黑子裹身，戴着半边黑色面具的女子依旧未说话。

    然而风離却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女子邪佞的眼神一直都凝视着高墙那边。

    风離觉得，那双眼里有一种难言的偏执。

    台上的人将那幅皇朝盛世图收起，然后抬出来空的一个镶玉的木箱。

    台上只剩下那个面具女子。女子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像是融入了夜色。

    半晌，面具女子轻轻解开了裹在身上的黑色斗篷。

    一身明艳的青色纱衣紧紧贴住婀娜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精美的琵琶骨在柔和的光下氤氲。即使看不到面具下的容颜，但这一刻，魅惑，春意，迷乱了坐下所有看客。

    像极了一株生意盎然的青茶。

    然而那双邪佞的，偏执的眼，却又包含太多世故。

    青衣曼舞，绿袖飘飞，一舞倾情。&nbsp；&nbsp；&nbsp；&nbsp；

    “此舞名为茶风。倾此一生，只为一人。”

    清透的声音穿越层层人海，如飘散的青烟，悠悠缭绕。

    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风離无言笑笑，转首看着高墙上那一身明黄的，端坐龙椅的男子，眼波流转万千。

    毫无疑问，面具女子是为了那个如红茶般的男子而来。

    一舞未尽，最令人惊艳的一幕出现。

    那似蝶般蹁阡的女子忽的真就变成了蝴蝶。身体逐渐幻化成了一只只斑斓的蝴蝶，翩翩飞舞。

    彩蝶纷飞，盛大奇景。而那戴着面具的魅惑女子随着幻化的蝴蝶，最终消失不见。

    而那个遗留在场的大箱子，缓缓打开，霎时红光弥漫，一朵妖冶绯红的红茶缓缓盛开，一场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