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在北上途中路过新城时,就留下军队围困此城,现在已经月余。诸葛恪火气未消,回到新城没有安营扎寨和安慰士卒舟车劳顿,而是立即组织进攻。
诸葛诞说:“兵贵神速,我们不能给敌人防御的时间。等今日攻城归来,自有好酒好肉等着各位英雄。”
大军分作三路,向东门、正门、西门同时发动猛攻。盾牌手护卫步兵勇士搭建云梯,羽箭队护卫虎步军到城下攀岩、护卫冲车撞击城门。新城虽然只有三千守将,却是城高、池深、守卫森严,防御充分。这一战一直持续到深夜,双方互有伤亡,城池却纹丝未动。
吴国将士又饿又气,大家疲顿不堪。士兵嘟噜个嘴回了营帐就嘀咕开了,说“这都出征一个多月了,一座城池都没拿下,就这么跑来跑去的,吃不好喝不好的。”有的说,“要我说最不着调地就是抓那些老百姓,抓他们干啥呀,费粮食还造孽。要我说老百姓以后要跑,咱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得了。”有的说,“奶奶的了,我看这回没好,竟瞎搞。”有的说,“可不是,你们看出那几个头儿不怎么合没?”有的说,“说那些干啥,就说吃的吧,说回来好吃好喝,东西呢?都他娘不把咱们当人”……大家越说越恼,怨气越来越重。
接下来数日,诸葛恪又多次发动猛攻,云梯、井栏、冲车、羽箭,吴军将士一浪接着一浪拍死在新城的高墙上,士兵刷刷地从墙上往下掉,就跟给头皮屑做广告似的。
新城守将张特巡视城上守卫情况,一看胳膊腿还健全的士兵也就千八百人了,号召将士轻伤不下火线,又发动城中百姓共同对敌,他指挥这个临时组建的杂牌军又砸、又射,死守新城。双方就这样又僵持数日。
吴军损失惨重,攻城的器械损毁殆尽。出征两个多月了,一座城池没拿下,连新城这么座小城都打得这样艰难,诸葛恪很发愁,脸上、屁股上鼓了五六个闷头,骑马都得垫好几层软垫。
一天,他带着小欢儿和几个亲信在城外巡察,就发现新城近几年加固的痕迹很明显,唯有东北一处显出老式城墙风貌。
第二天,诸葛恪让士兵分作三路,西门和南门只做诱敌,分散敌人兵力之用,东北老城墙处则发动猛攻,**爆破、巨石撞击、甲车轰撞,十几天后,东北城墙终于显现裂痕。
诸葛恪知道策略奏效,十分欣喜,告诉士兵新城指日可破,大家日夜不停,轮番作战,一举夺下新城。
诸葛恪与小欢儿在大帐中说笑,好久没这么放松了。突然侍卫来报,说是魏军有使者求见。
“哦?让他进来。”
诸葛恪把高搭在桌子上的腿拿下来,又摆摆衣服正坐等候。
魏使一脸谦恭步履徐徐走了进来,深施一礼:“久闻诸葛将军盛名,今日得见真是小可的荣幸。我家将军仰慕诸葛将军名望才能,碍于两国交战不便交往过密。现在城池被攻占已是定局,我家将军就让小人带封信来,还望大将军多体谅我家将军的苦衷,体恤新城百姓的安危。”
诸葛恪接过信,信上写道:
魏国有令,军事重镇若能守城百日不破,则罪不在守城将士;未百日城破,那么守城之将被夷灭三族,其他将士也会酌情罪罚不一。现在将军数日攻占,我私下盘算也有九十多日了,新城已是将军囊中之物,我冒昧恳请将军再宽延几日,这样曹魏则不会责难我们将士的家人。我也将在这几天向手下士卒和新城百姓宣扬将军仁德,力求说服那些死战的将士,那么我个人还有新城所有将士百姓都将深深感激将军的恩德。希望将军念在你我同为多年征战在外的将领的情分,体凉我现在的心情和境况。现将授印交予将军,以表诚意。
在此叩谢。
诸葛恪看完信,一抬眼盯住来使。来使战战兢兢,恭恭敬敬低首候命。看到诸葛恪读完信,献上授印,又施一礼:“听闻将军爱民如子,还望将军看在百姓的份上,能够成全我们将军的奢求,新城百姓乃至魏国百姓都会感恩将军的仁德。小人回去后也会多多宣扬将军的慈爱之心。”
“好。你回去后告诉新城百姓,吴国君主爱民如子,最体恤的就是百姓。我愿为百姓而罢兵三天。”
使者连连叩首,对诸葛恪歌功颂德,极尽溢美之词。诸葛恪很是受用。使者回去报信,守将张特听闻大喜,命人拆卸城中房屋,迅速修补加固裂缝。
三日之后,诸葛恪到城下叫新城士兵开门受降。守将张特出现在城上,志得意满,仰天大笑,对下面高声喝到:“诸葛恪,我们新城兵精粮足,军民同心,是不会向你们吴国水狗卑躬屈膝的。你的黄粱美梦就早点醒醒吧,哈哈哈……”众将士一同高喝:“谢将军让我们修筑城墙,谢将军让我们加固城墙!”墙上守兵笑得脸上开花、肩膀乱抖,双手撑着墙壁,上窜下跳。
诸葛恪在城下气得两腮发紫,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攻城!”诸葛恪咆哮,面部愤怒到抽搐。
新城的城墙再度加固,九十几天的战绩化为乌有,一切又回到起点。吴军士卒一批批蜂拥而上,又一层层倒在城下,尸体都能堆出山了,士卒不愿再前进。诸葛恪吼破了嗓子,士卒依然裹足不前。他们气恼魏军的失信,更气恼诸葛恪的愚蠢和强横。
军心已经动摇,诸葛恪也怕了。
“收兵。”诸葛恪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脸都咬白了。
将军朱异来见诸葛恪:“将军,新城久攻不下,我们长久在外,怕不是久远之计,不如先回建业,再......”
诸葛恪正心绪不宁,听着这话,食指点着朱异的脑门子破口大骂:“撤撤撤,撤你奶奶,一群贪生怕死的孙子。再跟我提撤兵的事,动摇军心,别说我不讲兄弟情分。滚!”
接连多位将领跟诸葛恪说起士兵水土不服,连日来出现呕吐、腹泻的状况,怕是瘟疫起了,大家怨言很重的情况,不适合再继续作战。
诸葛恪正为新城久攻不下十分恼火,又气愤张特言而无信,对这些频频示意退兵的将领非打即骂,把这些人骂的狗血喷头,抱头鼠窜。
将士的仇恨渐渐都瞄向诸葛恪,把战争的失策,一路的劳苦,甚至连这里难以忍受的炎热气候,水土不服引起的各种疾病都归罪于他。
都尉蔡林见诸葛恪刚愎自用,根本不能接纳良言,心灰意冷。找来部下的几员副将商议:“诸葛恪刚愎自用,是取祸之道,我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都尉说得是,我也早有此意。观当今天下之势,最终还是要归曹魏的,还不如我们今夜就起兵降了曹魏。”
几人商议已定,悄悄地派使者送密信与诸葛诞。诸葛诞接密信后大喜,亲自迎接蔡林等人入城。蔡林告诉诸葛诞吴军现在感染疾病,士兵死伤大半,早没了斗志;诸葛恪妄自尊大,众叛亲离。
诸葛诞连夜派人上报这一军情,请求出兵反击吴军。
次日,吴军的人都知道了蔡林率部下降了魏军,内心更加不安。诸葛恪十分震怒,提着刀来到帐外,果然看到一些士兵面黄体瘦,身体羸弱,行动迟缓。诸葛恪知道是自己错了,放下刀,走进军营,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他掀起了一个营帐的帘子,前脚刚进去,还没说话,就被那说不清的刺鼻味道给呛了出来,一个急转身,险些倒下,正伏在一个士兵肩上,那士兵“啊”的尖叫起来。诸葛诞抬头一看,那士兵的脸浮肿得厉害,拨开他的肩部,就见浮肿的肩部结着大片的黄疮,刚才被自己刮破的地方,正流着脓血。诸葛恪哭了:“这样多久了?”士兵只是恐惧,呜咽咽话也说不出,眼泪簌簌往下掉。其他兵卒各自抹泪。
诸葛恪召集各将领于中军帐,说现在撤兵可否同意。大家只是低着头,都不说话,还有稀拉地几声“嗯”。
吴军出征时,旗幡摇摇,二十万军队威风凛凛。现在是,攻城而死的就达几万人,病疫而死的又有万余人,再加上受伤的、得病的人占了大半,整个就一残兵败将的架势。这些老弱病残相互扶持,走得慢慢腾腾。诸葛恪内心着急,多次催促责骂,再无效就长鞭伺候。又陆续有很多人倒在在回家的路上,沟壑中尸骨累累,把这里的野狗都喂刁了。士兵的怨恨之气几乎冲撞云霄。
诸葛诞和毋丘俭的大队人马追击上来。吴军将士根本没有人再想作战,都是哭爹喊娘,见缝就跑,被魏军杀得大败。诸葛恪落跑几十里后再整理残部,跟来的也就几万人而已。诸葛恪没时间感伤,耳边又是一阵炮响,一路魏军伏兵杀出。诸葛恪好似惊弓之鸟,夺路而走,士兵多半投降。吴国史上最轰轰烈烈的一次北伐以惨不忍睹的一幕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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