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梦相思》 【008】陌生距离

    在给娘下葬的时候，爹并没有去。

    我当时很不解，为什么爹在娘的灵堂前表演得这样悲痛和疼惜，而娘最最重要的葬礼都没有来参加，难道这只是装给其他人看的吗？让世人以为他是如何地疼惜娘，就连娘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也要装作原谅她的伪君子吗？可是，爹，你做戏为什么不做全呢？

    在我为娘办葬礼的那天他逃也似的离开了灵堂，一路跌跌撞撞的，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爹那修长的身躯，竟然有些佝偻，整个人憔悴得就犹如即将凋谢的花儿。

    在那时我非常怨恨爹没有来送娘最后一程，让娘带着遗憾孤独地上路。

    如果他再娘还没有死的时候早些来，娘也就可能不会死，因为在我心里我觉得爱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我坚信，娘一定也会为了爱而坚强地活下去，那是必然的。

    但是，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在爹的心里，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面对这一切，他欠我娘的实在是太多了，他偿还不起，他辜负我娘太久了，以至于让我娘到死也不解脱。

    所以爹在那时无边的悔恨凄惶与刻骨的伤痛酸楚，无人能懂。

    在为娘办完葬礼的日子，过了些时日，爹居然搬回来住了。呵！我心里不禁自嘲一笑，他是觉得娘死了，顾府的空气就干净了吗？所以就选择回来了吗？我娘就这么让你讨厌吗？让你憎恨吗？让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在无时无刻表现出你对娘其实一丁点儿爱都没有呢？我是真的搞不懂。

    但是，我以前印象里丰神俊朗的爹，现在似乎已经随着娘的死去而消失了。

    我路过娘的卧室的时候，经常看到爹在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娘的遗物，呆呆地望着娘生前用过的东西，一看就是一整天。有的时候就连我在身后叫他，他也混然不觉，精神一日也差过一日，憔悴无比。有的时候他还会把我当成娘，朝我冲来。但每次一靠近我，他晶亮的眸子就会黯淡下去，整个人也就随之颓败。

    “原来是初儿啊！”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失望，他的声音很温柔，用那已然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丝，眸中皆是无比的愧疚与慈爱，总是让我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爹都将自己关在娘的卧室里，忘了吃喝，忘了这红尘浊世。

    娘不在了，现在的爹对于我来说是陌生而又充满着距离，让我捉摸不透。这一定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近在里尺，却不敢去靠近，这无奈是一种心里的无比煎熬和痛处。

    再加上他整天都躲在娘的卧室里又不出来，我的日子也就变得更加地空虚无聊，每每睁开眼睛，我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做什么。看不见了娘的身影，我又更加地倍感彷徨孤独，心里又苦又闷，没办法，只好去酒楼寻花问柳，所以每天我都要去酒楼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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