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周边由于有长江贯穿着,而且这里江流纵横,所以大小湖泊、沼泽星罗棋布。这些应该都是历史留下的痕迹吧,长江孕育了这里的文明,也给这里带来了无数次的洪荒,每一次洪水泛滥以后都会在低洼处留下淤泥和河虾,让大量的水生生物在那里经营生息。柳老师的故乡应该就是在古时候这么形成的,后来当地人才因地制宜的种上了莲藕。这里的人们以前就是这样依附着长江,改变着长江。
云照林的奶奶也住在这种泽国里面,但是比起柳老师的故乡,这里显然更加的荒凉和贫穷,也许是这里的地势不如那边低,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湖泊;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历史更加的悠久,水生植物已经经营出了部分的土壤,让这个巨大的水生生态系统逐渐的向陆生生态系统演化,所以这里就成了一片沼泽。沼泽是比山区更加荒芜的地方,这里其实更加的不适合人类居住,这里的唯一优点就是风景。
如果是春夏天这里应该风景如画吧,因为生长了大量的芦苇、莎草和水菖蒲。现在生态园林的构建基本上都会加上这些植物,因为这些植物不只是优雅而唯美,而且这些植物代表了水陆相接的风景。但是在这里却天然的存在着,而且是如此的广袤和自然,虽然有些地方经过人为的放火,但是相信明年春天应该会更加的葱郁吧。即便现在是冬天,那些枯黄的芦苇配上那低洼处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是给人一种美不胜收的感觉。
张望和云照林都喜欢这种带着一些自然残酷的风景,孤独却优雅,宁静而淡然。冬天是一个宁静的季节,这时候行人更加的稀少,昆虫都化成了蛹或者茧,爬行类都在地下冬眠,鱼儿也都潜入了深水,候鸟都飞到了南方。所以云照林感觉很开心,她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一般,这是一个真正的二人世界,远离了世间的一切尘嚣。这里唯一的突兀就是两个人身后的那一辆车,两个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云照林可不想这时候还带个电灯泡司机,这样两个人时不时的就可以下来看看风景。
这里也有很多稻田,但是规模都不大,被各种水域和泽地分割成一片片。现在已经过了收割的季节,田里面已经光秃秃了,只留下一茬茬的根还露在外面,有些好事的青草已经冒出了头,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知道真正的严冬其实还没有到来,它们来早了。这些稻田也给那枯黄的芦苇屏风外围加上了一丝的空旷,这种安静的空旷,加上那带着泥土气息的寒冷空气,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保留了太多的自然历史的痕迹,那些人工的穿凿就显得很是渺小,但是正是因为现在人类改变自然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所以这种以自然历史为风景的地方就显得更加的可贵,在这里这些稻田是显得如此的和谐。比起电视上的人与自然,张望更加的喜欢这种画面,这里的人类只是自然历史的点缀,却透着人类历史文明的沉淀和沧桑。
因为是泽国,也许贫穷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道路吧,这里的道路修建甚至比山上更加的困难,因为这里很容易发生坍塌和沉降,这里总是要避开那些松软的地面,所以道路修建的蜿蜿蜒蜒。不过这倒是遂了云照林的意,这些道路就如同园林造景一般,总是给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总是给人变幻的风光,这种移步换景不是园林造出来的,而是自然存在的,这更加的让人惊喜和欣赏。
这里的人烟在荆州地区算是比较稀少了,毕竟这里没有多少可以经营的东西,那些灰烬的地方应该是种植茭白的地方,茭白应该也是这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了吧。那些茭白和稻田也是云照林和张望在这片荒凉的水泽看到的唯一人的气息吧。
其实云照林的奶奶这里离江陵并不远,大概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其中一个小时的车程还耽误在江陵市区。但是对于忙碌的云照林的父母和伯父他们而言,却足以让她们抽不出时间过来看她了吧,而且也许奶奶之所以住到这里,应该也是不太希望天天和他们呆在一起吧。
奶奶住的村落很小,估计也就二三十户人家,而且都是同性,基本上算是同宗吧。在这个村落里,奶奶的房子算是比较好的,有**的院子,房子很宽敞,而且分上下两层。院子里面还种了一些青菜和萝卜,这些应该都是奶奶亲手种的。里面的装修还是很考究的,儿孙辈虽然没有时间过来看她和她同住,但是这些钱他们当然不会节省。
奶奶看到云照林带了一个男的过来,很是惊喜,赶忙上来拉住云照林,然后接过张望手中的东西,不停的打量着张望。张望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了,但是他还是像处男一样的紧张。云照林拉着奶奶的手说:“张望是我的同学,他是江浙人!”奶奶拉着张望坐,然后泡茶、拿点心、洗水果一阵忙活,搞得张望更加的手足无措,云照林却并没有搭手,看着张望拘束就在那咯咯的笑。
看的出来云照林和奶奶是真的亲密,人就是这样,对于真正亲近的人是不会客气的,就像是张望对于妈妈的忙活他从来不会想到去帮一下,从来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云照林显然也是习惯了奶奶的照顾,所以就以为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甚至忽略了奶奶的年纪。当然奶奶其实看起来还很年轻,至少张望觉得比自己的奶奶还年轻一些,但是按照云照林大伯的年纪来算,应该差不多有八十了吧。
张望为了不让奶奶忙活,就只好对奶奶说:“这里风景真是好,难怪奶奶愿意住在这里!”奶奶说:“风景也就那样,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还有什么风景不风景,主要是我更加习惯这种生活,我也只会种点菜,和邻里拉拉家常,住在那边闷得慌,而且我本来就肺不好,医生也建议我住在空气质量更好的地方!”然后又说:“这几年也开始没有意思了,小时候的那些人也差不多都走了,自己也走路开始不利索了,也懒得再去动了!”
张望没想到随口瞎说就让奶奶伤感起来,赶紧说:“就是一个人住着没什么人照料也不好!”云照林说:“村里的医生每周都会给奶奶量血压、测血糖什么的!”奶奶说:“我需要什么人照料,我妈妈前年才走的,我一直照料着她呢!”张望:“……”
云照林说:“我以后会经常呆在江陵的,要不奶奶搬去和我一起住吧,就我们两个人住的!”奶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你不在,我经常会想你,但是我还是更细化生活在这里,人老了就特别怀念以前的生活方式,去改变这些就很难。我堂哥以前是个木匠,现在他儿子都发大财了,早就生活无忧了,他也还是忍不住去鼓捣一些木匠活,哪怕累的腰酸背痛他也总是忍不住去做。嫂子就更加过分了,住着别墅却总是忍不住在路上捡几个瓶子卖,有些时候就存在别墅里,把别墅当成了垃圾房。”张望是无法想象这种事情的,至少张望觉得自己不会这样做。
奶奶却说:“你们可能不相信,但这些都是事实,并不是说他们有多节俭,他们有多抠门,他们只是习惯这种生活,当然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就注定他们一事无成,而他儿子的生活方式就有可能成功,但是他们还是愿意那样过。我同样觉得在这里更加的舒适,虽然有些时候也想改变自己。”
云照林也没有再劝,对奶奶说:“那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奶奶点了点头说:“你能来看看奶奶,奶奶心里就很开心了,你先带张望去外头耍,我给你们备饭!”然后云照林就拉着张望到外面去玩了。
其实在这里和张望去看自己的爷爷奶奶没什么区别,都是这么一个程序,甚至交流都很少,因为说实话,因为代沟的问题,因为生活方式也渐渐的变得遥远,其实真的没有多少共同的话语,也没有多少能帮的上忙的事情,当然云照林的奶奶更加的不会在乎哪一点礼物,其实她什么都不缺,但是往往几代人都会非常的开心。不只是奶奶开心,云照林也显得很开心拉着张望叽叽咯咯的说个不停。张望忽然发现,其实云照林最适合的方式也是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人际关系和内心简单的如同这里的清水。只有在这里她才显得如此欢快,也许这也是她是云家唯一一个愿意经常到乡下来陪她奶奶的人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