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引浼姮远远地看着,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
看到风月如今的样子,引浼姮不禁向前几步,之后又被风驭苍拉住。
“到他旁边去,他也看不到我们。”她听到风驭苍在她耳边这样说。
引浼姮止步,继续看着风月,总觉得这些又好像是自己闯的祸,而事实上她也真的是脱不了干系。之前是她不慎让曦月拿到了香囊。然后,也是她为了一封信笺将曦月留在了这里。
如今的局面,有怎么能说不是她造成的呢?
“更你没有关系,分离聚合皆前定,你早知如此也定是阻止不了的。”好像是看出了引浼姮心中所想,风驭苍看着她,温和的声音聚成这句话。还紧了紧握住引浼姮的手。
而远处的风月,还在用着悲哀的语调同“江流汀”说话。
这才是最可悲的吧,他想让恋人睁开眼,对他笑笑,哪怕从此相逢陌路;他想向恋人忏悔,哪怕是对着一句冰冷的尸体。或许是希望恋人泉下有知,也或许为了让自己安心……
而然,就连此时他绝望地抱在怀里那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是恋人。就算她睁开眼,他也见不到她的她,就算怀中的人将他温柔更胜平常的话听在了耳里,他与恋人依旧是阴阳两隔。
“流汀……”风月不知第几次再次对着怀中的人唤出这个名字。
他在唤怀中人吗?他连怀中人的一切都不敢细看,只怕稍稍仔细,变发现了现实的冰凉,或许,有的时候,人们并不需要事实。但事实却始终存在。
谁可以逃得开?
风月方才那一声轻唤之后,蓦然垂下眼眸,里面的雾气映不到日薄西山。他不再说话了,只觉得,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只有眼泪还是暖的……
他不再说话了,没有力气了……
怀中人是谁呢?风月不想知道,他不在乎了,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终究是不会睁开眼看他了。
也或许,他才上一瞬还在埋怨,江流汀的玩笑还是那么不好笑。她从来是个不会说笑不,不会玩笑的人。以前,他们在将军府里,每一夜都是相谈甚欢……
江流汀,你可知你很不擅长与人说笑?
你说的话好无趣,还是在深夜呢,你可知听你说话的人连眼都睁不开了……
是啊,他在他的眼似乎也快要睁不开了,好累……风月想起那几个雪夜,想如从前每一次回忆一般翘翘嘴角,此时却是如何努力都扯不动唇边……
但是啊,就算你的话那般无聊,风月还是认真了每一句话,绞尽脑汁地会以你一句让你满意的话,睁大了眼,看清你在每一秒的一颦一笑……
但是,倘若早知当初的往事会酿成今天的局面,风月定然不会去叨扰你了……
为了这七年又是何必?
离人总到如今痛彻心扉,但相对的光阴始终不悔,但,这又是何必?
风月想,他后悔了,为了这七年又是何必啊,若无这七年,可保你一世平安,才当真无悔……
远处的两个人看着这一切,引浼姮听着风月的每一句话,或者是每一声哽咽,总是会有无尽的懊悔。现在,看他不再言语,却又悲恸得让人动容。
看得久了,引浼姮觉得甚至连自己的眼眶都有些发酸了……
突然,引浼姮清明了朦胧的眼,转身就要赶去哪里的样子。
“拂尤?你要去哪里?”风驭苍两步追上她,伸手重新拉住她的手,却是拉不住她了,便跟了她一同去。
引浼姮来那个不跑回方才的位置,曦月已经清醒了过来,没有手足无措,没有眼泪,没有忏悔,没有捶胸顿足,只看着前方也不知那双眼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醒了?远远地,引浼姮便看见了呆坐巨石上的曦月。
正好!引浼姮眼里寒光一闪,人已经到了曦月面前。
曦月本事目光涣散,此时眼里突然出现这一抹红,只觉得有些刺眼,蹙了蹙眉才回神发现,原是……
“尊主……”曦月缓缓抬头看着引浼姮,眼里只有恐惧。
还知道恐惧吗?只知道恐惧吗?引浼姮看见曦月的眼神,只觉得心中怒气更甚。只有恐惧,那是怕咯,怕自己直接把她的皮扒了?
引浼姮发誓,如果方才曦月的眼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忏悔,那么她一定会让她去得好看一些。
看着曦月,引浼姮目光冰冷,没有言语,在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的时候,红袖立刻扬起,带起一阵风。而之后,几乎是同时,另一个人同样不慢的动作带起了另一阵风。
两阵风快速一闪而逝,尘埃还在空中盘旋,引浼姮飘扬的红袖先一步落下。
之间风驭苍正抓着她的手,而她的手仅仅出来两根指头,微微地战斗正说明这方才她用的力气有多大。
这一招并不致命,引浼姮要先毁掉那双从小便会迷惑人的眼睛,并非妖媚,而是单纯,干净的像清水。让人一看便想感慨一句,啊,还是个小孩子呢。
于是,她的所有过错便被原谅……
她引浼姮护短,但也恨极了现在的曦月,先毁掉那一双眼吧,倒是就没有什么可以救曦月的命了。
“你……”引浼姮有些气急败坏,看着正控制着自己手的风驭苍。
风驭苍眼神一个闪躲,因为他是看完全的。
这些事情,当然是曦月一手造成的,但是,却非是出自她的本心,不过是按个香囊在作祟。或许她的私心也是喜欢风月的,但她近乎疯狂的执念虽是因她而生,却还是因为那个香囊。
风月不会背叛江流汀,又如何会在曾经对待曦月有那么一丝怜爱和不舍呢?
也是因为那个香囊吧?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气息?这一切又应该怪谁呢?怪引枫也?是他制造了这个东西,不,这样也太过委屈引枫也了。无论是他还是那个香囊不都是无辜的吗?他们又想过是要还谁呢?
真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荒唐。
在引浼姮和风驭苍对峙的时候,曦月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也明白现在她的尊主已经动了杀心,并且是没有一点点的打算放过她了。不禁失声尖叫这逃跑。
见她逃走,引浼姮立刻就提步去追,风驭苍又是准备伸手一把拦住,却被引浼姮巧妙避开,接着迅速又是一下阻拦,后者再一次闪开。
这样一来一去,曦月也已经跑远了。
当引浼姮当真是摆脱了风驭苍的束缚,直接用轻功去追曦月的时候,当然还是追的上,但曦月的确已经是跑了不少的距离,所以引浼姮饶是快,但到底是带了很远的地方才将曦月追上。
风驭苍在后面追着前面的两个人,他的轻功或许是不在引浼姮之下,但与现在真正已经动了杀心的引浼姮相比,到底是慢了一步。
而去看前方,更是不由得暗自叫糟。
原来两个人确实有跑到了风月这边来。风月此时还是悲恸地抱着那个可怜无辜女子的尸首。
跑来的曦月看见前方坐在地上的身影,一眼便认出是风月,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直直地就跑到了风月身边。
“风月哥哥!风月哥哥!救我!”曦月失声喊着,偶过去抓住风月的衣服。
垂眸地风月皱皱眉,看到身边的曦月,眼神一动,眼中似乎是清醒了。他放下了怀中那个女子的尸首。到底只是另一个陌路人。
风月站起来,转过身就看见了追来的引浼姮,见到她眼中的杀气和背后紧紧追着的风驭苍便一下子全都了然了。
果然,引浼姮一道跟前,也不顾曦月是躲在谁的后面,直接就用了狠招。
在出招的一瞬,再次被人拦下,引浼姮只好收手,站定,看清挡她出招的人是风月。
“风月,这不管你的事,你让开!”引浼姮看到是风月,稍稍客气了一些,但眼中的杀气丝毫没有减退。
“够了,放过她吧……流汀,”风月的语气艰难地顿住,“流汀也不会想要她的命,就连怨恨也不会的……”
“她不恨,本尊还恨北平除了这样一个人!风月,你不用管,让开!”
“她害的也不是北平的人吧,”风月又道语气中是明显的勉强,“况且……难道在黄泉奈何也要在我和流汀之中挤进一个人吗?尊主你又于心何忍?”
听到风月凄苦的声音,引浼姮也不禁动容,但也听出了不对,“风月?你想要做什么?”他也要……已经够了,这个荒唐已经害了两个人了,怎么连他也不能幸免?
“尊主不必管了,你也累了吧?”风月的神色是释然、疲惫,“结束吧,尊主不要为难曦月了,就这样吧……”风月一面说这话一面缓缓转过身,看着背后瑟瑟发抖的曦月。
他缓缓伸出手,抚上了曦月的脸,曦月看着风月,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要逃离。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到了风月怀里。终于啊,最后一次……
“风月……”赶到的风驭苍看到这一切,不明就里。
“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就连从前在北平的一切也都不记得了,放过她吧……”
这是引浼姮和风驭苍听到风月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风月的最后一句话。总之,多年后他们的记忆了,也只能回忆起夕阳之下风月如清晨将歇的薄雾……
那个可怜女子的尸首留在了那个小苑里,引浼姮和风驭苍一起安葬了她。她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名讳,碑上也就隐去了姓名。引浼姮曾想让风驭苍将这个女子带回去,也好像大将军交代。但风驭苍拒绝了。
她也能体会他的心思,那个可怜的女子啊,能在此处有一个简陋的、无名的墓碑,也远比连黄泉路上也要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来得强。
至于曦月,引浼姮没能拒绝那样的风月。曦月忘却了一切,曾经全然湮灭,眼中的干净更胜从前。看着她的眼,引浼姮难免觉得不公,为何这场荒唐里的所有人都或悲恸,或哀伤,或愧疚,而她却是一如从前。
索性,引浼姮叫曦霜带走了曦月,只说不要让曦月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引浼姮再也没有见到过风月,他是真的去找江流汀了吧……
不知为何,引浼姮就是很笃定,若是风月当真寻到了江流汀,也是幸事了,江流汀不会怪罪,他们会如从前一般。
不知为何,她就是如此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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