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迷迷朦朦中下意识用手去挡住眼睛。
“你醒了?还疼吗?”一个糯糯的声音从身边穿来。
苏打撑着身体吃力坐起身,左手手臂还是钻心刺骨的疼痛,金色卷发的小女孩安娜穿着破旧肮脏的衣裳,睁着大大的好奇的眼睛看着观察着她。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手臂骨折,真是奇迹!”安娜道:“不过我已经帮你接好骨头了,现在没事了。”
果然,她的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吊在身前,刺骨的疼痛。
她想起来,刚刚导弹击中了蝗虫将军,最后的时刻她跳出了战艇,没有程二狗,也没有囚犯大军,没有胜利!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赶忙问道。
“你放心,联盟的军队已经赶到,打跑了虫族。”安娜柔声道。
果然,外面有些热闹,但并不是战争的声音,似乎联盟军队正在组织着收尾工作。
“谢谢你救了我。”她说。
“没什么,你也救过我。”安娜说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苏打问道。
“你昏迷了个小时,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你真的好厉害,昨天晚上…哎!你去哪里!你伤还没好!”安娜话还没说完,苏打已经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将她甩在了身后,她要回去!程二狗的性命还拽在她的手上,现实永远不可能像梦境那样美丽,现实是残忍和血腥的,她永远会记得这一点。
安娜跟了上来,她说:“你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下,你现在身体很虚弱!”
“我要走了!”她说:“我朋友还在等我!”她蹒跚着跑下楼梯,推开楼下的大门,几个身着红蓝白色联盟空军制服,手里拿着机枪的军人立刻拦住了她。
“扫描身份验证!”他们的声音冰冷,拿出id扫描仪。
安娜还想为她掩饰什么,却被苏打按住了,只听她道:“我是兰卡监狱的囚犯,趁着虫乱越狱出来的,我要自,你们现在可以把我送回去。”
两个军人相互对视一眼,拿出空钢铁合金手铐烤住了苏打的手,将她押上了光梭巡逻车,最后回眸,对安娜点了点头。
汽车通过了监狱的层防御透明墙体,来到正门口。苏打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光梭汽车,机械人警卫队接手了苏打,将她押回监狱。
“程二狗还活着吗?!”她问他们,他们却并不回答,只是执行着命令,将她押回自己的囚牢。
“还活着吗!”她一次又一次询问,但是回答她的,永远是那面无表情的冷漠的脸,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憎恨机械体。
将她扔进囚室,他们转身离开了,苏打趴在囚室门前,一声一声叫着程二狗的名字,空旷的回声响彻整个监狱大厅,整个监狱,满壁都是囚室,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死一般的空旷和寂静。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隔着几层囚室吼了一句:“妈的,别嚎了,他死了!”
死是什么?在仙座星系的时间概念中,一天二十五个小时,从启明星升起到坠落,他们将它亲切地称之为“阳”以此怀念那个曾深深影响了人类历史的某个星系。人类的寿命一般是一二十岁,兽族一五十岁,矮人两岁,不过现在人们已经发明了将脑电波摄取移植技术,**消亡之后,再将脑电波移植到新生的肌体上,以此来延续生命历程,不能永恒延续,脑电波会在生命过程中不断流逝,最长不过五岁,就会将过去遗忘殆尽,而一般来说,这样的技术仅仅只用于对人类有重大科研或人军事影响的人,以此来巩固人类明,但是有钱的人,一般也可以在黑市上买到新生肌体和脑电波提取机。生命的逝去,是**的消亡,只要足够有能力甚至有钱,人们是可以延续生命的。
脚步声渐渐走进,苏打颓唐地抬眸,看见默兰德隔着透明晶质牢门,无言地望着他,他的神情似乎十分疲倦,带着些惭愧色,几番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她问道。
“启明星升起之后,我多给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你还没有回来,我又派人到城里找你,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联盟军队已经到达,我没有办法向上面交代,只有……”
“只有杀了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者?”她质问,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请记住,这是你的承诺,是您自己违背了约定,就应该承担后果。”他道:“我对你…已经非常宽容了,尊敬的…上校阁下!”他故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
没错,她早就已经预见了他的死亡,从她选择不趁最后的电量赶回去而是继续战斗开始,就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
见她对着墙,神色呆滞,一个战士的脸上,很少有这样挫败的神情,默兰德无奈道:“他死得很快,没有痛苦。”
“是吗,连死亡的痛苦都无法感受,就这样,随意被剥夺了生命。”她苦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这和她以前做的,又有什么不同呢?当一个杀人机器开始思考生命存在的价值的那一刻起,那么它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处于了危险中。
默兰德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现在还来得及!”她猛然起身:“我要给他移植脑电波,立刻!马上!”
“上校阁下,恕我直言,别说塔尔星没有这种技术,就算是有,程二狗他只是一个被剥夺了一切生存权利的囚犯,有什么资格使用脑电波移植这样的技术!”默兰德声音带了一点愤怒,道。
“那我呢!我的资格,够了吗!”她几乎是带着狂怒地吼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惊愕。
“在我的档案备份里有一张移植许可证,是我多年功绩的总和,你可以用它去申请移植技术!一定会成功的!求求你!”她乞求道。
“你真是疯了!这是你唯一的一次复活的机会,就为了这么个囚犯,哼!上头也不会同意的!恕我没有办法做到!”默兰德厉声道,说完拂袖而去,留下苏打,对着无尽的黑暗中绝望。
“快醒醒!”一个温柔声音传来,伸出手,拂过了那一滴晶莹的泪光。
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纯白的世界,美丽的白衣女人坐在她的身边,笑着看着她。
“一定是个很悲伤的梦,看看,怎么哭成这样。”她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说着起身,拿起注射器,在苏打手腕处擦了擦消毒水,然后慢慢推入,她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痛都没有了。
“你的身体虚弱,从城里回来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不过还好,没有受什么伤。”美女医生笑着说道。
“睡了两天?”她头很痛,脑一团浆糊:“到底怎么回事?”
“忘了吗?奇怪,大脑应该没有受伤才对”她走过来检查苏打的脑袋,苏打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你和虫族大战了一夜,最后囚犯大军们赶到,和你一起击退了虫族兵团,野狼上校,这个称呼已经传遍了整个塔尔星球,现在,你可是整个塔尔星的偶像呢!”她略带崇拜地说道:“真是羡慕啊,你还这么小,就有这样的战功,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这么说刚刚的,才是梦吗?可是为何如此真实!
都已经沦落到囚犯的地步了,还会有什么前途吗,她心里暗自嘲道。
“呃…请问…其它囚犯…那个…程二狗…”她支支吾吾,害怕听到梦里那个可怕的结局。
美女医生会意地笑了笑,示意她过来,来开窗帘,苏打透过窗户望去,明媚的阳光下,犯人们正在田间劳作,被虫族毁掉的稻田已经长出了嫩绿色的稻芽,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麦色的肌肤,染上春阳一般的柔光,个比其他囚犯都要高出一个头,不过却是一副懒懒散散地的样,插着秧,东一块西一块,插一根歇两下,不过这次,可没有人上前去批评他的偷懒了。
似乎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他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拭去眼角最后一滴泪光。
美好的生命,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已经迫不及待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劳作的囚犯服装,不顾美女医生的阻拦,执意下了田。见她走过来,囚犯们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甚至有几个过去当过兵的,立定,右手击左胸,对她做出一个标准的敬礼姿态,她一律微笑回应。
他缓缓测过脸,看着她朝他走近,囚犯们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给他们空出一块小小的却足够的空间,最后,她几乎是一小跑着,不顾脚下踏碎的秧苗,程二狗对她招了招手,但到最后她几乎是整个人扑了上来,跳到了他的身上,双腿环住他的腰,宛如八爪鱼一般扣在他的身上,程二狗对她的过热情显出了惊愕,她抱着他的头,迎着春日,爽朗大笑着,深邃如星辰的眸也笼上一层欢颜,抱着她在稻田里旋转,惊起了一整个稻田的清香,那充斥着朗朗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平原,久久不绝。
纵然时光流逝,他的精神已经化成了无数粒宏电消弭在宇宙的电波中,那日宛如清泉击石的笑声,依旧回响在他的耳畔,回响在苍茫宇宙远的波段里,直到被后来的人所捕捉,将其送回空波段研究室,经过大量数据的分析和重组,他们确认了,这段声波和年前那个传奇一般的野狼上校声线完全吻合,只是,她的声音为什么会在宇宙波段里无限重复回响,是后世人一直不能揭开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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