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爹娘今晚大概就能到京城,等娘来了,一定能说的服笑笑哥哥的,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啊!”多多急忙道。
“拂笑虽对娘感情极深,但这件事……恐怕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会不会见娘都是一个未知数。”华菱沉声推测。
“不会的,笑笑哥哥一直想见娘,娘到京城来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多多争辩。
“若能那样,自是最好。”华菱目光晦暗不明,转向莫离道:“事不宜迟,我必须立即去找云拂笑,可查探到他的位置?”
莫离一慌,道:“小主三思!楼主马上就要回来,您何必如此心急呢?再者,七皇子的寒毒……”
“他的寒毒我束手无策,我不过空有这一肚子的医书毒经罢了,真要派用场的时候,最不顶用。有爹和娘在,我无需担心,何况以他现在的情况,我担心也无济于事。”华菱面色微沉,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姐姐明明担心小七哥哥担心的要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这么冷漠的话……”多多撇撇嘴。
华菱心里仿佛被重重地锤了一记,多多说的没错,她明明担心的要命,却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明明害怕他死,却偏偏不避讳一个死字。其实她何尝不想好好陪着她,可是人生中就是难以避免地有许多无奈,有些人救不了是无可奈何,有些事不去做却会遗憾悔恨。她救不了身中寒毒的君元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拂笑去送死,无关情与爱,而是自己的良心不允许她袖手旁观。
华菱摸了摸多多的发顶,勉强一笑,“多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小主,你现在就要走?”莫离紧张地问。
“嗯。”华菱点点头。
“小主还是先去看看七皇子吧,万一……”莫离有几分难过,不忍说出后面的话。
华菱心里咯噔一下,她极力避免去想的那些事,终究是不能逃避的。她决定先去看看君元若,只希望这不是永别。
石室内,元若并未泡在药浴桶里,也没有坐在温泉池中,而是独自坐在旁边的垫子上,对着小几上摆着的一棋残局。
他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色中衣,衣襟松松地系着,整个人清冷又慵懒。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桃花凤目目光柔和,定定看着棋局,手中的白子久久没有落下。
华菱步入石室,在元若的对面坐下。
元若抬起头,眉毛和睫毛上挂着寒霜,像是从冰雪中走来的谪仙,他打量了华菱一眼,朝她露出一个极淡的好看笑容,声音轻缓,道:“你这一身衣服极好看。”
华菱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君元若?他居然会夸人?还是信口夸了她一件极其普通的水色襦裙?转而,她又笑了,语气有几分调笑,问:“是说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显然君元若没有想到华菱回如此反问,一时还真的低头思考了一下,才答:“许是人好看,衣服不过是死物罢了。”
华菱一乐,倾身抬手刮了一下他的挺翘的鼻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我竟然不知道!”
华菱的动作十分亲昵,娇俏可人,元若一时有些怔住,他其实不过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罢了,华菱的反应实在让他有种极其愉悦的感觉,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不由地扯开笑了。
“傻笑什么呢。”华菱嗔了他一眼,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微微垂下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和难过,再抬头,却又是一副兴致极好的样子。
“君元若,我……要离开几天。”华菱咬咬牙,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元若脸上的笑意顿时敛起,他默了默,才问:“去哪?”
华菱别过脸,低低地道:“你何须问我去哪……”
二人便都沉默了。华菱忍不住悄悄瞅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略有伤色,心道,明明是头大尾巴狼,偏偏总是一副小白兔的样子,真是……“你的身体……总之我回来之前,你一定不能死!今晚我爹娘就到了,他们一定可以为你解毒的。”
元若目光极静,轻轻点了点头,“你非去不可吗?”
“不是非去不可,而是我要去,你能明白吗?”华菱认真地回看着他。
“我不明白。”元若垂下的那一只手,拢在袖中握紧了拳,“唐华菱,若我和云拂笑两人中,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
华菱黑线,这问题就好比“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样令人难受。
“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活下来,一个都不许给我死!君元若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小鸡肚肠的问题!”华菱气呼呼的道。
“如果我和他之间必须有一个死呢?”元若固执地问。
华菱心里火气一冒,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着两人必是你死我活势同水火的,但她偏偏不愿意去深想其中的原委,她向来做缩头乌龟惯了。
“好,要死你们都死了算了,然后我再自杀!”华菱气得脸色发黑,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程度,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脑海中是那个失望又伤心的少年,不断回响着那句“我还能相信你吗”,这句话一直折磨着华菱。
元若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一会,等她面上看起来怒意没那么明显了,才轻轻道:“那你去吧。”
华菱叹了口气,耐下性子,将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几推开,轻轻抱住了浑身都是寒气的元若,在碰触到他冰冷的身体时,华菱狠狠地心疼了,好声好气道:“你别这样啊,拂笑对我好,我只是看不到他白白送死罢了,我知道你们两个人水火不容,可……大不了以后我不让你们见面,就当世界上没有云拂笑这个人好了!”
闻言,元若笑了,轻轻推开华菱,道:“你可知我与他为何如现在这般?”
华菱心里始终绷着的那一根线瞬间断开,这个问题其实是最开始华菱极其想知道的,可是后来,却是最想逃避的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两人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呢?她不是不能知道,而是不愿知道,潜意识里,她希望过去的事永远过去,那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永远不要再扒开来,让时间尘封就好,可是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君元若要跟她坦白了。
“三皇叔当年杀了云氏满门,囚禁了云家家主,也就是云拂笑的父亲,只有云拂笑一人被你娘救走。后来,他为了救他爹,便离开了你娘,回了明阁,还顺利潜进了三王府,不过被三皇叔察觉,抓住了。”元若的声音极淡。
“云拂笑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三皇叔想留着他,便把他跟我放在一起训练,我与他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实是个极单纯的人,因为我母妃的关系,轻易便信任我。”
“你母妃?”华菱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些东西,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那个被刺杀的云妃,“你母妃难道是云妃?”
“嗯,我母妃是他的亲姑姑。”元若点头,并未惊讶华菱猜出这件事,继续道:“当年云家满门被杀,我母妃是云家女儿,自然也岌岌可危,因此,我答应了三皇叔一件事。”
华菱心头巨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元若。
元若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三皇叔当着他的面凌迟了云家主。”
“什么!”华菱大骇,浑身发凉,毛骨悚然。
“是我用剑抵住了云拂笑,也是我押他去旁观的,因为我要我的母妃活下来。”元若的声音极静,华菱觉得此刻的他有一份冷然和决绝。
“之后的半年,我和他无时无刻不在残杀,也许就是那时候,我们成了无法改变的仇敌,直到有一个人死去。”说完,元若惨然一笑。
华菱看着他的笑,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所以,后来他杀了你三皇叔一家,又杀了你母妃,你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她。不仅如此,云拂笑还想要杀了你和皇上,你们也无时无刻不想杀他!”华菱苦笑,问:“杀来杀去,死了那么多人,积攒了那么多的仇恨,死的人不能瞑目,活着的人饱受痛苦,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
“或许仇恨成了我人生的唯一意义了吧!”元若如玉的容颜上显出一丝哀伤,“阿策说,他一直看不透我想要什么在乎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乎什么,我的所有生命里,不过是填满仇恨的杀和被杀罢了。”
“元若,我相信我爹娘应该已经为你找到了解药,否则他们不会主动出现的,你一定要给我活下来,如果你不知道活着的意义,那我就陪你寻找意义。你说喜欢我,你屡次想让我摆脱与皇上的契约,我想,你心里是在乎我的,既然你在乎我,那么可不可以试着为了我,放下仇恨?”华菱字字诚恳,满目期待地望着元若。
元若抬手遮了华菱的眼睛,不忍去看那一双清澈纯净的曈眸,他轻声道:“唐华菱,我现在有些后悔那天去追你了。”
华菱一把打开他遮着自己眼睛的手,急道:“你别这样,我字字真心,只想好好陪着你,平静地生活,过只属于自己的日子,不被仇恨和杀戮打扰!”
“谈何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华菱急得要掉眼泪,“难道你不能为我放下仇恨?或者说,我对你而言,根本只是可有可无?喜欢一个人,便想着要占有,我喜欢你,便想霸着你,我不要你因为宿怨杀人或被杀!”
元若怔怔,喃喃道:“喜欢一个人,便想要占有……”抬头看着华菱,桃花眼里俱是荒凉,“我若放下仇恨,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他?”
“……”华菱紧抓着元若袖子的手突然一松,“没有阮遇,他会死的。若我不阻止,他总有一天会送了命,皇上一定不会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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