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扭动身子挣脱了华菱,往前一站,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抬头挺胸,颇有气势地回道:“好大胆子!敢自称大爷,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个大爷法!口出狂言就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吗?”
华菱一愣,被多多霸气侧漏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想为这小不点拍手叫好。
“嘿!你个小兔崽子,口气倒不小,看大爷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恶少唰地一声将手里的折扇合起,往后领一插,撸撸袖子就作势要上来揍人。
华菱一惊,赶紧去拉回多多,正要开口骂那恶少,忽闻门外一个女声,声音甚为熟悉。
“二哥,你干嘛呢!”陈容烟凶巴巴地出现在门口,手已经揪住了恶少的耳朵,恶少脸拧成抹布,直叫“轻点轻点轻点”。
华菱傻眼,居然在这里碰上了冤家对头陈容烟,她慌忙转过身去,心里万分懊悔自己扔了那道小胡子,要是被认出来,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陈容烟呵斥了她的二哥陈仲奎,便朝包厢里的姐弟二人道:“家兄鲁莽,打扰两位公子了,今日的酒菜就记在我们账上,权当给二位赔罪。”
华菱汗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方得体的陈容烟,想来她应该只是跟自己不对卯,平日里还是算得一位大家小姐的。华菱遮遮掩掩,始终不曾正脸对着门外的陈容烟,故意粗着声音道:“陈小姐不必在意,麻烦帮我们带上门。”
陈容烟见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小公子,一个玉雪可爱却“嚣张无礼”,一个则始终“羞涩”得不敢抬头,便点点头,一个眼神递给陈仲奎,陈仲奎便苦着脸乖乖地带上门,可门还未完全关上,陈容烟突然又伸手推开了门,浓眉一挑,看着包厢里那个“羞涩”小公子。
陈仲奎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三妹?”
陈容烟手一挥就将陈仲奎扫到一边,上前一步,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华菱一愣,暗道不好,一紧张说露馅了!
她正想着怎么回话,却见多多又往前一站,道:“喂,你们还有完没完,还不快走!你们不着急吃晚饭我们还着急呢!”
陈容烟丝毫没理多多,只眯着眼看着穿了一身男装的华菱,沉声道:“公子,我见你身形眼熟,你不妨转过来我看看,兴许我们还是旧相识呢!”
华菱头皮一麻,直到现在皇上都没有公开她的任何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太后寿宴当晚失踪,如果被陈容烟认出来,她真不知道后面会如何发展了。硬着头皮回答:“我与小姐并不相识,只是以前在街市上见过小姐一次,所以知道小姐姓陈。”
多多也意识到可能有麻烦了,急了,怒道:“你们还不走,死赖在人家包厢里干什么!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陈容烟面上一凛,眯着眼打量华菱,突然心里一跳,回声对陈仲奎道:“二哥你先去包厢,我遇到旧识了,一会回去。”便不由分说将陈仲奎推走,自己进了华菱的包厢,并回身插上了门栓。
华菱知道躲不掉了,哀哀地叹了一口气,多多见她这样子,也知道被认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华菱,小眼神似乎在说“姐姐我错了不该怂恿你陪我出来玩”。
“唐华菱,满世界都在找你,你居然躲在这里逍遥自在!”陈容烟怒容满面,尽量压着声音冲华菱吼道。
华菱汗颜,逍遥自在?自己“失踪”这么长时间,何时逍遥过又何时自在过?小命都是随时提在手上的好吗!
见华菱没有答话,也没有转身,陈容烟气得两步冲到华菱旁边,扳正她的身子,怒道:“怎么?不敢见我?”
华菱面无表情,不喜不怒,淡淡接道:“我有什么不敢见你的?我就是不想见你而已。”
闻言,陈容烟更加怒火熊熊,“你可知道,我后年就要嫁给君允西了!”
“不知道,不过这是个蛮好的消息。”
陈容烟已经气得脸色发紫,又道:“三皇子拒绝娶唐华瑾,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关我的事,我何须知道为什么。”
陈容烟怒极反笑,轻嘲:“呵呵,唐华菱,我跟你从会爬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没看出你这么魅力无穷,三皇子若真的娶了唐华瑾,我心里难受却也甘拜下风,可他……可他居然说要等你回来,他想娶你!!”
华菱一愣,三皇子要取自己?这还真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消息,不过她也不在意,他想娶是他的事,她不嫁不就行了嘛!不过,三皇子竟然莫名其妙地为了自己而拒绝唐华瑾,估计她这位大堂姐得恨透自己了。
“那就让他慢慢等吧,我还不着急回去。”
陈容烟彻底爆炸了,揪住了华菱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唐华菱,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逃走,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干了些什么好事!”
华菱使劲甩开陈容烟的手,整理整理身上的薄衫,慢条斯理地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招呼在一旁看呆了的多多,“多多,坐下来吃饭,一会姐姐带你看河灯。”
“唐华菱!”陈容烟怒吼。
“啪——”华菱用力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有完没完!你自己搞不定君修宇冲我发什么火!他要娶我,我可不愿嫁给他!更没空跟你讨论这些儿女情长!这段时间老娘的脑袋天天拴在裤腰带上,要不是走运,早就死了几回了!”
“……”陈容烟失语。
多多轻轻扯了一下华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姐姐,别生气了。”
华菱深呼吸,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味同嚼蜡。
半晌,陈容烟才道:“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你知道了也没好处。今天就当我们根本没见过,你走吧!”华菱冷然道。
陈容烟刚刚的火气也消失殆尽,她仔细看了华菱片刻,才发现她清瘦了不少,脸色不若以往红润,手腕细得可以看见高高翘起的骨头。
出门前,陈容烟回头,声音极轻,道:“唐华菱,若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去将军府找我吧。”
华菱拿着筷子的手顿住,点点头,“谢谢。”
陈容烟走了,夜幕降临,万福楼坐落在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七夕之夜,外面已经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华菱牵着多多的手走在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因为刚刚遇到陈容烟的事情,她有些心不在焉。
陈容烟被赐婚给君允西,在华菱看来是一件好事,反正她觉得君允西虽然有点野蛮,但好在没心机,又对陈容烟死心塌地,比那个君修宇不知好多少倍,只有陈容烟自己看不透罢了!让她惊讶的是,君修宇竟然会拒绝唐华瑾,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唐华瑾是长乐侯嫡长女,长乐侯是当朝极有名望的重臣,君修宇娶唐华瑾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何况他们俩向来就眉来眼去的,他怎么会拒绝呢?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君修宇竟然说要娶自己!
说君修宇对她情真意切,华菱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头疼头疼,华菱觉得皇家的事太错综复杂,还是先管好眼前的事吧!
华菱任由多多拽着自己到处走,心里却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自从太后寿宴之后,她就一直没安心过过一天好日子,说起来都怪那个阮遇,要不是他坏事,华菱铁定照计划去明阁卧底,安安心心待在拂笑身边,不至于后来那么惊心动魄的。
想起这些,华菱突然记起一件事,太后寿宴当晚,她曾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去找君修宇,之后君修宇就不见了,一直到她掉进湖里被抓走,都再没有见过他!而当时引自己去湖边的那个小太监,手里拿着的却正是君修宇当日塞给自己的那枚玉佩!这事她后来没有深想,如今想起来,倒觉得大有蹊跷了,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姐姐,我想坐船!”多多仰起小脸,笑眯眯地指着河边停着的一艘艘画舫。
华菱回过神,看了看四周拥挤的人群,也觉得是该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待待,便欣然应允,姐弟两一起去租画舫了。
上了画舫,华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问:“多多,我们上了画舫,平山平海怎么办?万一遇到危险,他们能及时来救我们吗?”
多多显然被河面上漂浮的那些新奇有趣的河灯吸引了注意,头也不回地道:“姐姐不用担心,要是有危险,多多保护你啊!”
华菱简直被气笑了,便不再杞人忧天。
进了画舫的船舱里,小圆桌上摆着茶水糕点,刚刚在万福楼,华菱并没有吃多少,逛街又消耗许多,此刻还真有点饿了,她便把多多唤进舱内,一起喝茶吃点心。
舱内点了两盏灯,还算明亮,可没过一会,其中一盏灯灭了,船夫进了舱,道:“客官对不住,灯油用完了,我给你们点根蜡烛吧!”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半截蜡烛,用火折子点着了。
船夫出门后,多多看了一眼那支小蜡烛,撇撇嘴道:“蜡烛这么小,一点也不亮。”
“你就别挑剔了,吃点心。”华菱拈了一块点心塞进多多嘴里。
多多从身上挎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两根蜡烛,在手里垫了垫,道:“姐姐,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蜡烛。”
“是掺了神仙醉的蜡烛!”多多得意地补充,“神仙醉是爹娘研制的极其厉害的迷药,我常带身上备用的。”
华菱拿起一根神仙醉蜡烛,看了看蜡烛底端镌的字,鼻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奇香,这香味很是熟悉,她曾经闻过一次……猛然,她抬头看着刚刚船夫点着的那半根蜡烛,心神一震,立即屏息,用手去捂住多多的口鼻,道:“蜡烛里有神仙醉!”
多多挣开华菱,小脸还是一派天真,举着手里的两根新蜡烛,道:“当然有神仙……”话未说完,已经晕了过去。
华菱大骇,猛然看见船头站了个熟悉的人影,却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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