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这鬼样子,跟我说不难受,鬼才信你好不好!”华菱嘴里骂着他,眼眶却不自觉红了红,她向来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虽然跟元若的关系不冷不热的,还有点小过节,但毕竟不是深仇大恨,而且他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个关心过自己的人,那天他为自己披上的白裘披风,她还好好地收在自己的箱子里。
元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垂着眼帘想了一下,抬起头,皱眉道:“我确实不难受的,一直都是这样,我很习惯。”
闻言,华菱更觉得满心里都是细细密密的疼痛,她瞪了冰棍人一眼,挪到一边,兀自想着自己的事。上次做的药让君允西给毁了,不过,就算没毁,想来也是没什么作用的,之前虽然知道元若中的毒很厉害,却没有想到发作起来,整个人竟然成这副样子,完全没有一丝人的温度,周身都散发着冷气,已经是四月初了,天气暖和适宜,但此刻马车里的温度却冷得能让人牙齿打颤。
元若见她不再说话,皱着眉坐在一边,以为她在生气,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向来很少与外人打交道的,对内又是绝对权威,从来没有什么人需要他去哄,所有下属的生杀奖罚,都只是他的一句话……
面前这个白净又有些特别的小姑娘,他自小就知道,但是之前从没有见过,并不是不能见,而是没必要见,但是现在,皇上似乎很看重她,而她也到了能够谈婚论嫁的年纪,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元若能够看出来她与其他人的不同,至于具体有什么不同,他说不好。
“你是第一个那样问我的人。”元若扑闪着长长的结着冰晶的羽睫,笑得有些惨淡,声音也是低低的。
华菱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
元若不答话,车厢微微晃动,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华菱转念一想,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道:“难道都没有人关心过你难不难受?你中了这么变态的毒哎!”
“没有。”元若摇摇头,刚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道:“有,现在有。”说完,头一次笑出了几分暖意。
华菱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对上他噙着温柔光芒的桃花凤目,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暗暗嘀咕,“要死,十六岁的男孩正在怀春啊,华菱你可要坚挺住啊!”
“你说什么?”元若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眯了眯眼,凑近问了一句。
他倾身过来的时候,身上清新的味道混着冰冷的寒气一同过来,华菱有点紧张,抬手推开他,低着头道:“没说什么,你别过来,冷死了。”
“哦。”
元若端正地坐好,华菱也直了直腰,后面一路无话。
到了七皇子府,赶车的小厮将门帘打开,道:“殿下,东方先生在等你。”
元若闻言,眼神有一丝闪躲,他回头对华菱道:“我先进去,你……自便。”
说完,便下了车,华菱一愣,自便?赶忙也跟着他后面下了马车,门口却不见元若的影子,朝大门里一看,只见到影壁前一抹白色衣摆一闪而过。
“府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么迫不及待的呢!”华菱小声嘀咕着。
“唐二小姐,在下是七皇子府的管家,敝姓刘。”一个三十多岁,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做了个揖礼,道,他一身灰色直缀,利落干净,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刘管家不必多礼,承蒙你今后照拂我了。”华菱心不在焉地寒暄了一句,仍然盯着大门内的景象,又问道:“君元若怎么一下车就急着进去了?”
刘管家也不惊讶她直呼自家主子的姓名,笑道:“唐二小姐先进去吧。”
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正门,七皇子府从外面看并不十分突出,甚至不如长乐侯的门第气派,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处处都精致奢华,却又不流于俗,可见设计园林的人花了心思不说,只怕本身的功底基础也是非同寻常的,看来老皇上真的很疼这个老七。
“殿下不是急着进门,而是东方先生将他拉进去的。东方先生是为殿下医治的神医,性子有点古怪,脾气也有些急躁,但是心地却是很好的,对殿下也很上心。今日十五,殿下瞒着东方先生出了门,他正生气呢!”刘管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华菱闻言,点点头,原来元若身边还有一位神医!这位东方先生既然能在这里待上三年,而且元若似乎很纵容他,看来是有两把刷子的,自己住了进来,应该有的是机会见到。
走了一会,终于到了华菱住的院子,穿过月洞门,院子很清幽,兰草清香扑鼻,丛丛翠竹星罗棋布,风过处,沙沙响的声音让人意外地放松和舒适。华菱对这个院子很满意,便对刘管家道:“劳刘管家费心了,这个院子我很喜欢。”
刘管家客气地摆摆手,笑道:“殿下吩咐的,我只是照做罢了。”
刘管家走后,莫离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华菱只带了一个装衣服的箱子,和一大堆药材,但就这点东西,莫离也兢兢业业地忙活了半天,旁边站着几个七皇子府的丫鬟,想插手,却被莫离拒绝了,对此,华菱很满意,她不太习惯别人碰自己东西的,莫离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自然是不同的。
午饭前,刘管家又来了,客客气气地朝华菱作揖,道:“殿下因为身体不适,这两三日都在房里静养,不能为唐二小姐接风,府里也没有别的主子,所以只好委屈唐二小姐就在竹苑自行用膳了!”
意思也就是,咱们主子寒毒发作,不能陪客用膳,您自个儿在房里吃吧!
华菱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元若寒毒发作的样子确实很骇人的,光是在他旁边就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气,可想而知他自己的感觉,不过,那小子也是够能忍的,冻得睫毛眉毛都结了霜,竟然抖都不抖一下,完全一副我很好很正常的样子,也是条汉子!
吃过午饭,莫离全华菱睡会午觉,可华菱躺在贵妃榻上半天也没有一丁点睡意,便爬起来四处溜达。
七皇子府前院有个小花园,已经很别致了,但是后院的花园才是真正的园林,无一处不精心雕琢,但又富于变化妙趣横生,毫不显得人工制造的乏味与呆板,但是华菱无心赏景,她四处张望,可能是因为技痒吧。
她很想看看元若寒毒发作的时候,那位东方先生是怎么做的。那天晚上帮元若诊完脉,她有些不知所措,有种挫败感,铺天盖地,本以为自己上一世的医术加上这一世的医术和毒术,怎么也应该横扫半个大晋了,却不想,一个君元若就把自己难住了,而且是难倒了!
不过,估计那位东方先生也是对元若的毒无计可施吧,要不然怎么会三年了,他身上的毒还在发作呢,这么一想,华菱心里好受多了,神医都无法可想,自己一个小丫头被难倒了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了。转而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非常不友善,她还是希望元若的寒毒早日解的。
不知不觉,她已经穿过后花园,走进了一座奇怪的院子,院子里除了种一些奇怪的草,和几棵奇形怪状的小树,没有任何植物,跟整座皇子府的格调非常不协调。华菱蹲身去查看地上的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全部是天下少有的毒草,脚边最近的一棵就是大名鼎鼎的七步断肠草!
华菱惊得后退一步,仔细看了一眼院子,满院子毒草也是够壮观的了,要是误食,或者有的草不必误食,只要闻闻它碾碎后的味道,也可能会夺去生命!正在惊愕中,华菱突然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移开脚一看,一蹦三尺高,“血蟾!”刚退开一步,又一声惊叫:“灵蛛!啊!!失心蛊!!!”
华菱吓得面无人色,这些只在原主记忆里见过的东西,此刻竟然活生生地展现眼前,还差点跟自己亲密接触,想想就毛骨悚然!尤其是那失心蛊,君元若家里怎么会有这么邪乎的东西!她正想逃出这个院子,院门口的月洞门处却传来一声清润的声音,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似乎很不悦。
“你来这里干什么!”
华菱闻声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身着红衣的年轻男子,瘦高俊美,面色苍白,对于已经见过许多的美男子的华菱来说,这人也不能引起自己太大的兴趣了,但是他那一头银白的头发,却让人移不开眼。人家都说,头发一白,人就显老,而这个男子明明满头银发,面色如纸,却还是显得那么年轻,一身红衣美得摄人心魄。华菱忽然想到一个人。
“你就是东方先生?”她只能想到这个人,如此才能解释这一院子毒物的用处。
东方策皱着眉,瞬间就如一阵风似的移至华菱身侧,手中陡然多了一支竹筒,眨眼间就将已经爬到华菱肩上的失心蛊收进竹筒内,动作利落熟稔,行云流水。
华菱惊了一身冷汗,刚刚只顾着打量东方策竟忘了这个东西了!
“你是谁?元若去接的人?”东方策口气不善,直直地盯着华菱,周身散发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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