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带着欣喜的泪和沉痛的关切，不只是因为这样久的一场相逢，而是因为四年前，那些难以言喻悲痛的细枝末节。
不过，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说那些，因为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
简单的寒暄，问了近况之后，尹沭阳才问她，“现在出来了，有什么打算？”
牧妍摇摇头，老实的回答，“事实上，我没有任何打算，在监牢里的时候，倒是想过很多种可能，只是现在真的出来了，才觉得陌生，对这个世界，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是实话，在监牢里的时候，对外面的温情，多多少少是有期待的，出来之后才知道，这个世界，冷得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地方，并不是只有监狱而已。
尹沭阳似乎能理解她说的这一种感觉，他笑笑说：“去见过小晚了吗？”
牧妍点头，她出狱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去福利院见小晚。
“白斐然和你母亲呢？”
牧妍的神色有点儿不自然，她尴尬一笑，说：“我母亲，还没有见过，四年前我伤透了她的心，估计这一辈子不会太想看到我了吧，至于……白斐然，刚才倒是见了一面。”牧妍指了指一旁的果篮和花束，说：“这水果和花束，就是被他弄成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估计跟我母亲一样恨我吧，我现在真有一点儿过街老鼠的感觉，老实说，四年前要进监狱的时候，都还没有这种感觉！”
她说得平静，但尹沭阳是知道她的，他没法在这件事情给与她安慰，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问她，“那小晚的事情，你不准备告诉他了吗？”
说起这个，牧妍更觉得难受，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扬起头来，似乎难以抑制那种悲伤，她说：“刚才，就是因为我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他才发这么大火的，他不相信小晚是她的孩子，就跟四年前一样，他不相信我，我现在所说的任何话，在他听来，估计都像是一场迟来的辩解和谎言，他不会相信我，他现在对我，只有恨吧！”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尹沭阳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其实，估计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唯一剩下的，只有憎恶和怨怼。
“他不相信小晚是他的孩子，这倒不是一件难事，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做一下亲子鉴定就行了，不过……牧妍，你最好还是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因为现在的白斐然，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白斐然了。”
关于这一点儿，她刚才已经深有体会了。
“不说他了，说起他，就要牵涉那些过去，太艰难了，过去的，就算了吧！”如果这就是白斐然的选择，只是将她排除在他现在的生活之外，那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她也没有想过，要再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去，再去面对那些复杂的人和事，那些肮脏的权谋和利益争夺。
“念惜呢？她现在怎么样，应该长成一个很漂亮的美女了吧？”
她这样转移话题，尹沭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秦牧妍也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聪明果敢的秦牧妍了吧，她现在，面对问题时，竟然也已经会选择逃避了。
“她还好。”尹沭阳说：“她去工作了，晚一些时候，应该会来这里吧！”
“工作？”这倒是让牧妍觉得意外，“她不是应该还在上学吗？怎么就工作了？”
尹念惜是尹沭阳的妹妹，四年前她才十四岁，还是一个初中小女生，现在也不过才十八岁，应该是念书的年纪才对。
牧妍对此深感自责，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情，大概那些曾经受她牵连的人，现在都还完好的生活着。
她想到这里，不能不自责！
“她当然还是在念书，不过，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们这样子的情况，总得有一个人去赚钱，我是一个废人，想去赚钱，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是周末，所以，她就去赚点外快了。”仿佛是看穿了牧妍的心事，尹沭阳劝慰道：“牧妍，我们的这些遭遇，并不全是因为你，所以，你不用自责，不过，老实说，你现在要是没有工作的话，说不定可以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牧妍一时有点儿呆，“你们是自己在做投资，还是在做什么？”
尹沭阳摇摇头，他说：“都不是，事实上，我跟念惜现在做的，是无本的买卖，风险大，但好在收益也不错，你知道吧，我是一个律师，虽然身残了，不过好在，脑袋还是完好的。”
听他这样一说，牧妍更好奇他们是在做什么了。
“听说过职业打假人吗，我们跟他们是一样的，不过我跟念惜，算是兼职吧，我们只是偶尔针对一些公司，找找他们书面上存在的一些法律漏洞，以此进行索赔而已！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律师，不管瘫不瘫，都只能靠这一行吃饭！”
打假人？！
这还是牧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她不免有几分好奇，“所以，这算是风险索赔了。不过，这倒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我可以考虑看看！”
“其实，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我跟念惜，针对的都是一些小公司，市场上有产品的，比如衣服鞋子包包之类的，检查他们吊牌上存在的一些漏洞，或是材料含量不达标，每一次也索赔不到多少钱，够我的医药费和念惜的学费就够了。不过你加入我们，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考虑，去查查那些大公司，你的公关能力，加上我的法律知识，应该可以赚不少，虽然没有任何的福利和最低薪金的保障，但应该足够我们生活了。”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工作，我会很认真的考虑看看。”牧妍说：“反正估计我现在出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与其寄人篱下，低声下气，自立门户，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在这一方面，她向来果敢，这个样子的秦牧妍，恰好，是尹沭阳熟悉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