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应礼暗嘲苏家的伪善时,榆林西街的石庙中也有人与他持有相同感触。虞睿蜷缩在破旧蒲团上的小小身影紧了紧怀中的小毛团子,冷得像是被冻僵了浑身的血液,饥寒交迫令她浑身乏力。
三日前在狗窝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命运转盘带到了十八年前被拐卖的三岁时期。回想前世这凄凉的一生,她不禁苦笑,即使重来一遍,凭如今处境又能如何存活?若再被卫衡救助熬过雪灾,那么,她也逃不开被卫家主母发卖入艺馆,令她因长在下九流之地、自甘堕落与人为妾而有家归不得,有亲认不得的命运。
上一辈子,她对卫衡是感激、敬畏与爱慕的,儿时的救助怜爱让那俊秀少年在她心里留下深深印痕,后又有艺馆的重逢赎身令她感恩戴德,再后来,他的柔情相待便使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扎了根。
可曾经的她不懂,也正因这个男人的几番怜爱奠定了她一世的悲哀。
儿时,他确实因怜悯将她带至上京,却转身便忘了她的存在导致她被发卖;后来,他也确实慷慨解囊救她出泥潭,却让她陷入后宅的怨恨算计中心,被苛待折磨五年,最终得了个一失两命的恶果。
临咽气时她才明白,卫大少爷心血来潮的相助,不过是突有所感,为一展新贵公子的仁善。他对她是柔情宠溺,可对其他侍妾同样情真意切,对嫡妻更是敬重信任,便是她难产之际,怕也是正在掏心掏肺讨好新欢。
原来,是身在局中的她一叶障目,他的“情”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怀中的小奶狗探出一个漆黑的小鼻尖,碰了碰她冰冷的手背,轻轻呜咽了两声。虞睿侧目望去,正对上那一对满是信赖期望的黑眸,她不禁暗自叹息,那一窝狗只剩怀里的这只了,苏家的祭天仪式该是快要结束,此时或许该出去碰碰运气。
她拖着小小的身体从蒲团上坐起,捡了被人丢弃在庙中破布巾,将小奶狗塞进去缚在身前,回头望了一眼这方寸之地,迈步走了出去。
若非众人急着去领苏家的热粥,她一个三岁的孩子哪能挤得进这破庙?怕只怕她未必能挤得进人群领取吃食,而人群一散,她会连个挡风遮雨的安身之地都寻不到。
凭她此时的能力,是无论如何能都去不了上京的。
她本是安西侯唯一的嫡女,可在前世却是有孕后才得知身世。还记得母亲想让她认祖归宗时太夫人那冷硬无情的嘴脸,更记得思女心切的母亲拖着病弱身躯在祠堂跪求三日最终撒手而去,也记得父亲被孝字压头只能老泪纵横的万般无奈,还有后来......卫衡眼里仅剩的烦躁与厌恶。
她不想重走前世的路,不想再做他卫衡的宠妾之一。
她有高于他卫大少的身份,她是一品守将安西侯的嫡女,她姓虞名睿,是她父亲亲取的一个贵同长子嫡孙的名。
这一世,她绝不让卫衡左右她的命运,绝不玷污虞家名声,绝不让母亲因她伤身伤神更累及性命,绝不让父亲因她的不堪过往在朝堂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