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一夜茂国公府、黄府、林府以及常府是如何鸡飞狗跳,只看紫宸殿方才还横眉冷对的皇帝陛下此时拉着叶臻的小手眼泪汪汪:“念念啊,十几年来你从未离开过为父身边,一想到明日你就要离我远去,我这心里啊,难受啊!”叶涵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叶臻眼角跳了跳,想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自家父皇拉得更紧了些,倒不是她冷心冷情,任谁被拉着唠唠叨叨一两个时辰都是受不了的,感动什么的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她只想提醒自家父皇,明日人家还要早起的啊,干嘛不让睡觉啊!
同样不得好眠的自然还有离皇宫不远处的卢太师府,书房内,卢太师看完探子送来的密报,脸色愈发难看,一拍桌子道:“这逆子!竟敢捅出这样的事来!贪墨朝廷拔去修建堤坝的银两也就罢了,竟让那些工匠逃了去!此事传回京中,怕是要连累整个太师府!”
“父亲稍安勿躁,那几个工匠受重伤落入淮河中,想来定是死绝了,只是此番陛下派肃王与太子前往淮州,不知有何用意啊!”说话的正是卢太师的长子,卢妍的父亲卢阡。
“哼,还能怎样,无非是给小太子拉帮结派,乘机夺回肃王的兵权罢了,陛下为了小太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卢太师一脸阴沉。
“那您看,我们要不要拉拢一下肃王,他麾下的河西军可是不容小觑。”
“暂且不必,肃王需要的可不是锦上添花,而且雪中送炭,我们只需要等到他与陛下彻底撕破脸,便可一举将他拉拢过来。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快些铲除太子,若是让他查出什么,太师府就完了!”
“父亲所言极是,不过上一次绑架纪暄已然打草惊蛇,太子那边恐怕已经有所防备了。”
“怕什么,在京中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淮州可是卢家的底盘,天高皇帝远,这次,我定让他有去无回!”
……
叶臻这边尚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好不容易哄走了伤感的老父亲,刚躺下没多久,卯时的更声就响了起来,昏昏沉沉来到宫门口,不出意外看见了几个跟她一样黑眼圈的小伙伴,叶臻心中平衡了不少,再看看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依旧貌美如花的皇叔大人,叶臻突然觉得这趟去淮州也挺有意思的,至少有美人在旁嘛,唔,虽然只能看不能吃。
由于赈灾事关紧急,一行人天刚蒙蒙亮就上了路,出了城门,纪暄黄连几个就受不了钻进马车里倒头大睡了,叶臻晚了几步,掀开帘子就看见马车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抽了抽嘴角,这让她怎么睡啊!
忍不住推了推纪暄:“暄暄,给爷挪个地儿出来!”
纪暄被自家老母亲哭哭啼啼烦了一晚上,此时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听见叶臻的声音,推开他的手嘟囔道:“去别地睡去,别打搅小爷我睡觉。”
“我去哪儿睡啊我……对了,皇叔的马车!”由于事态紧急,只备了两辆坐的马车,后面的马车都装满了粮草,叶臻假意再次推了纪暄一下:“喂,不让睡我就去皇叔那了!”
纪暄自然是毫无反应,叶臻顿时喜笑颜开:“好吧,那我就当做好事,把这个马车让给你们啦!唉,我怎么这么善良啊!”
嘴上这么说着,叶臻已经策马到了叶凛的马车旁,敲了敲车厢嬉皮笑脸道:“皇叔,不介意我与你共乘一车吧!”
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他冷淡的眸光扫了叶臻一眼,薄唇微启:“进来吧。”
叶臻掀帘进去,看见的便是一副美人端坐图,他已经换去了早上隆重的紫黑色蟒袍,一身黑色的常服让他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其实叶凛是不想坐着马车过去的,无奈他颜色过人,骑在马上总会引人围观,也只得坐在马车里了。
叶臻倒不客气,翻身滚到了软榻上,随手拉过锦被盖了上,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连叶凛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皇叔,昨晚我把寝宫让给了你,今天你就把软榻让给我吧!”叶臻嬉笑道,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叶凛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视线转回自己的兵书上,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唔,皇叔果然是个冰美人,叶臻这样想着,在一晃一晃的马车中进入了梦乡。
这里似乎是一个破败的院落,时值夏季,院里唯一的一颗柳树耸拉着脑袋,使整个院子显得毫无生机。柳树下面的地上,蹲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他一身灰扑扑的布衣上面已经有了几块补丁,外面阳光炙热,柳树下早已没了阴凉,但他好似没有直觉一般,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些什么。叶臻想上前去看清小男孩的模样,两只脚却像被灌了铅似的走不动,只能远远地看见他沾着灰尘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眸子。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身着浅绿色古装的年轻女子,她手提一个食盒,走到小男孩面前将他面前的土踢开,一脸不耐烦:“你怎么又出来了啊!真是个不省心的小杂种!”嘴里这样嘟囔着,将食盒随手丢在了他的面前,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呢!叶臻心中愤懑,却发现那小男孩像一切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直到夜色来临,他都没有离开柳树下,也没有说一句话,安静得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看着他慢慢吃掉食盒里早就冷掉的食物,然后走进了小屋子里,叶臻眉头皱了皱,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啊!
这样的现象连续了几日,叶臻基本上断定,这个孩子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已经开始有了自闭的倾向。叶臻想要喊住小男孩,但是一想到那个血泊里的身影,她的心跳就乱了,不是说好,再也不触碰心理学这个东西了吗?不,不能再想起那件事了!
就在叶臻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咦,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啊?”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几分软糯,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这些天,叶臻除了那个每天送饭的女子就只看见小男孩一个人,突然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四周找寻,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啊?妈妈,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啊!”小女孩没有人回应,声音开始哽咽。
“呜呜呜,我是瞎了吗?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偷吃冰淇淋的,我不该偷偷涂你的口红的,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听完小女孩的话,叶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笑完后看见这几天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小男孩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从衣服中掏出他胸前的玉佩放在了耳边。不知为何,那块玉佩叶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它的颜色纹路就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中,那应该是一块罕见的紫玉,上面雕刻有九条真龙,它们盘旋交错,似乎在共同守卫玉佩中央的那颗玉珠,叶臻甚至能清楚地了解,那颗玉珠上面还有几道裂纹。
“好棒,我能看见啦!啊!这是什么鬼东西!”玉佩中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
叶臻顾不得想玉佩的事情,抽了抽嘴角,这是,玉石成精了?不对不对,这诡异的一切,她肯定是在做梦!
接下来,叶臻听到了小男孩这些天说的第一句话:“你、是、玉、精?”可能由于太久不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字与字之间有明显的停顿。
“殿下,殿下,叶臻!”纪暄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叶臻睁开眼,看见了纪暄那张如负重释的小脸,下一秒又变得凶巴巴的。
“你是猪吗?睡了一整天了!怎么喊都不醒,吓死我……们了!”
马车里,已经没有了叶凛的身影,纪暄黄连等人倒是都在,将她团团围住,看见她醒过来都松了一口气。
一整天?叶臻心中一惊,掀开帘子,果然见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叶凛正在安排侍从们安营扎寨,看见她探出头来,淡淡地瞥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殿下,你一直不醒,要不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暗卫说你没事,我们都要找太医了!”常钧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都怪自己平日里没好好跟爷爷学习,太子昏睡一天,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听完常钧的话,叶臻心中稍安,冥一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的,自然不会让除了常院使之外的人为她医治的,不过看见周围四双关切的眼睛,她的心中暖暖的,笑了笑道:“无事,本宫就是昨晚睡太晚,一不小心睡过了头,好了,我们快些去用膳吧!”
方才,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是什么呢?吃饭的时候,叶臻一直在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瞥见纪暄腰带上的玉佩,才猛然间想了起来,对了,玉佩,紫色的龙形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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