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阿普顿似乎又回到那座富丽堂皇的教堂,圣灵教位于神圣塞恩帝国的圣地:“圣凡赛尔大教堂”。
教堂高耸的彩色玻璃窗外,暴雨如注的天空中不时闪过耀眼的闪电,照亮地面上一尘不染的青灰色石板,投映出阿普顿身上暗金色的教袍。
空旷的大厅角落里,无人奏响的管风琴呜咽着不知名的曲调,似乎在诉说着辉煌的过往,又似乎是低语着悲凉的现状。
阿普顿茫然的转过身来,穿过阴暗的长廊,朝着大厅外慢慢走去。
墨色的深沉天空下,暴雨打湿了他身上的长袍,棕色的短发被冰凉的雨水淋湿后,贴在他英俊却又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
教堂后的墓园里,阿普顿蹲在一座黑色的墓碑前,伸出手来轻抚着镌刻在墓碑上的铭文。
“救……我!”凄惨的喊声骤然响起。
阿普顿原本搭在墓碑上的臂膀,突然被一个满脸鲜血的士兵死死拽住,士兵嘶喊着猩红的血液不断从嘴角流下,又被雨水冲散后,滴落在脚下黑色的泥土中。
当阿普顿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来,想要托举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时,却突然怔了一下,伸出的手也僵直在了半空。
在他的脑海中,此时正不断地回荡着仲裁团团长,枢机大主教威严的声音:“主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异端都应该烧死!”
正当他愣神期间,士兵的瞳孔逐渐变得灰暗,染满鲜血的双手终于无力的松开,在阿普顿暗金色的教袍上抓出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不!主没有这样说过!”
阿普顿嘶吼着扑倒在地面上,托举住士兵的下坠的身躯,却发现对方早已失去了声息,在他灰暗的瞳孔中,阿普顿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身影。
渐渐的,士兵的尸体从处在呆愣中的阿普顿双手间滑落,摔倒在积满水洼的地面上,溅出一片暗红色的水花。
回过神来的阿普顿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半响后嗫喏着嘴角缓缓的站了起来。
教堂后的墓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片记忆中“熟悉”的战场。
天空中倾盆的暴雨还未停歇,在雨水的冲刷下,脚下黑色的泥土,被尸体上渗出的血液浸泡成了暗红色。
层层叠叠的尸体铺就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连接着远方同样被浸染成血色的天际。
阿普顿麻木的迈出蹒跚的步履,越过堆叠在脚下的尸首,他们中有联军的士兵,身穿灰色长袍的教士,衣着破旧的平民,甚至有老人与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扭曲着交叠在一起,不甘的睁大双眼凝望着眼前的蹒跚身影,仿佛诉说着最后的疯狂。
一路漫无目的前行,阿普顿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处倾倒的房屋前。
房屋的残骸上腾起的大火,在暴雨中并没有熄灭,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他用失神的双眼越过火光,遥望着被压在木梁下的孩童,嘴里不断的喃呢着嘶哑的哽咽声:“这不是救赎,这是……屠杀!”
……
索伦大教堂外的木棚里,磕磕绊绊的给孩童们上完课程的夏克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沫”收拾完书本后,跟随着背起板凳的孩童走出木棚时,便被一群早已在外面等待多时的贫民们围了起来,各种套近乎与感谢地话语顿时不绝于耳。
其中,一位身穿打满补丁的衣裤,头戴毡帽脖子上围有毛巾,苦力打扮的青年男子挤到夏克尔的面前,满脸堆笑着打起了招呼。
说话间,他一把从身后揪出一个虎头虎脑,表情颇有些畏缩的男孩腆着脸笑道:“这是我家的虎爪,请老师多多关照,他要不好好学习直接揍,不用客气!”
见夏克尔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青年跟走在路上无意中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铜蒂儿般,激动的给夏克尔连连鞠躬。
紧接着,在青年的表态后,周围还在衷于打招呼的贫民们,如梦初醒般猛然停了下来,将绿油油的目光投向了,正在空地旁等待和大人们一起回家的孩身上。
其中有些贫民为了展示自己的决心逮住自家的孩后,一边抽打着,一边满脸堆笑着朝夏克尔直奔而来,有些则骂骂咧咧的追逐着不住哭泣的孩童,在面前的空地上乱哄哄的团做一团。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夏克尔的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急忙喊停。
其后,在夏克尔的劝说下,空地上的人群才依依不舍的逐渐离去。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夏克尔长吁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空旷的教堂门口。
“怎么不见阿普顿主教?”
翻了翻手中皱巴巴的书本,夏克尔带着疑惑步入了教堂的院落当中。
此时,偏殿旁的木棚下,灶头微弱的火光照映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身影。
“玛利亚嬷嬷?”夏克尔朝着灶头旁,正在清洗着毛巾的身影试探着询问道。
听到夏克尔的询问声后,年迈的玛利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得,朝着夏克尔满含笑意的问道:“夏克尔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来归还书本。”说话间夏克尔将手中的书本递到了玛利亚的面前。
见玛利亚在破旧的围裙上,急忙擦了擦双手接过书本后,夏克尔转而问道:“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阿普顿主教?”
玛利亚捏着书本,先是叹了一口气,继而缓缓解释道:“主教大人晚上做弥撒时,突然晕倒在了祈祷大厅里才刚刚醒来,您要有事的话我带您去见他。”
“晕倒了?”听到这里夏克尔的眉头微微一皱。
然后,又摆了摆手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进去了,代我向阿普顿主教问好。”
“哎!”玛利亚点了点头,同时细心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
离开教堂后夏克尔推着脚踏车,穿过低矮的棚户区,朝着远处的大街上慢慢走去。
期间他紧皱着眉头一直思索着,关于阿普顿主教突然晕倒的事。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以前也没有听说过阿普顿主教身体有问题的事,况且他可是一位有可能达到半神级的圣徒啊!如果达到半神级没有意外的话活个几百年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没有想出任何结果的夏克尔微微摇了摇:“希望没有什么事吧,毕竟以阿普顿主教悲悯的性格,他可能是我以后唯一可以指望大腿,至于贝伦分部的调查员们,有些事一但被他们知道,很可能会锲而不舍的追查到底。”
寂静的夜色中,皮靴击打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脚踏车链条的“嘎吱”声不断地回荡在阴暗的巷子里,仿佛有不知名的野兽在啃食着无辜者的尸骨。
突然间,夏克尔猛的停了下来,侧过头来朝着身后的方向望去。
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自己的身后蓦然多出来了一个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