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厨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是张经理。
拿着单子走了进来，看见大伙都在聊天，张经理先开了几句玩笑话，然后说到正事：“有客人来了。”说着将单子分别给了东哥和江英。
两人接过菜单一看，随后东哥就将单子递给了旁边的肥佬：“家常菜，你去搞定他。”
一般情况下，厨房大佬只负责监督，很少亲自下厨，除非忙不过来的时候。心神领会的肥佬接过单子，当即招呼人开工。
随着锅炉开火，厨房开始热闹起来。锅炉烧的是柴油，加上风机，点着之后简直像万兽齐鸣，声音很吵，倒是很适合眼下的气氛。
在高温之下，一个铁锅几秒钟就能烧的通红，所以厨师炒菜也是一身绝活，高抛快炒，像表演杂技。
聂飞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照单配菜，那边做砧板的恒仔很快就将菜配齐了，将东西摆到平台上，肥佬开锅下油，厨房随即冒出滚滚浓烟。
打杂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帮忙摆摆盘，上菜时先将盘子里的汤汁给它擦拭干净，所以也算轻松，只不过收工之后搞卫生辛苦一点。
一桌客人也就几个菜，在火力充足的铁锅下，几分钟就炒好了。菜炒好之后，东哥走了过来，随便拈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觉得味道可以，才招呼英姐她们一帮服务员过来端菜。
紧接着，又接连有好几张单子从上面传了下来，中午吃饭的时间到，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
最开始几单都是很普通的菜系，早上大伙准备的时候，一早都将东西切好了，楼上部长在下单的时候，往往会根据厨房提供的菜单，向客人主推这些菜系，一般客人也都接受。
但是其中一张单，却让恒仔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个客人竟然点了一碟炒田螺，而田螺这种食材平时厨房都是不储备的。
“快叫老板娘下来，没有田螺，赶快叫她去买。”
恒仔看过菜单子，将信息反馈给厨房老大，东哥皱了皱眉头，让领班江英去找老板娘。
随着江英出去，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很快就走了下来：“没有田螺吗？”
东哥点头：“好久都没买过了。”
“这样啊，可是我现在正陪着教育局的李处长吃饭，一时走不开啊。”
荔湾楼离市场比较近，平时买菜都是老板娘亲自去市场选定然后叫人送过来的，所以也没有正式的采购。
突然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老板娘显得很为难，左右看了一下，见聂飞在厨房边上站着，心念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远远的冲聂飞招手：“你过来。”
当时旁边还站着方正和另外两个厨师，聂飞前后看了看，略微有点发呆，反手指了指自己：“老板娘，你叫我？”
“对，你过来给我去买点东西。”老板娘不假思索道，等聂飞过来之后说：“知道菜市场在哪里吧？”
“这个我知道，昨天在附近逛了一圈。”聂飞如实照道。
老板娘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和一辆自行车的钥匙放到他手上：“你去帮我买两斤田螺回来，记住，要新鲜的。”
“可是我不知道价格？”聂飞显得有些为难。
其实这样问，也是有点担心，虽然平时很少上市场，但是聂飞好歹也知道好多地方做生意都是缺斤少两看人吃饭的。
像他这样的一个年轻如果去市场买菜，分分钟会被别人报高价。
自己买贵了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老板娘误以为自己吃了回扣，那就误会大了。
但老板娘似乎没这种担心，很随便的说：“没事，你随便买就行。”
“哦。”见对方似乎完全不将这点放在心里，聂飞只得答应了下来，毕竟对方是老板，安排自己做事，自己就应该遵从。
出门找到老板娘那辆自行车，聂飞知道时间不等人，厨房着急用菜，一路打着铃铛快马加鞭。
进了菜市场，左右问了人，找到卖田螺的档口，聂飞赶紧跑过去：“老板，田螺多少钱一斤？”
虽然急，但还是要搞清楚价钱，聂飞心里倒不乱。
“十三。”对方报了一个数，抬头的霎那，聂飞愣了一下。
这不是大烂财的老婆吗？
眼前的女人简衣粗布，没什么打扮，头发还显得有些凌乱，但那张憔悴的脸上看上去颇为精致，聂飞一眼就认出了她。
昨天在城中村里乱逛就看见过了，当时好像听她自己说是在菜市场里卖菜的，没想到这么有缘，第一次来就碰见了。
“怎么是你啊。”再次见到林芳，聂飞惊讶不已。
林芳最初没认出来，等看清楚是聂飞之后，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面色赧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昨天家里那点丑事，所以觉得很没面子，两下将话题扯开：“我在田螺都是新鲜的，你要多少？”
“哦，我要两斤。”见对方没有聊天的兴趣，聂飞也有一点点尴尬，随口报了个数。
昨晚自己走的时候，那个大烂财好像已经将钱输的一干二净了吧，而且还背着一屁股债，唉，想想真替前面这个女人不值。
摊上这么一个烂赌鬼做老公，真是够她受的。
不过既然对方不提，聂飞也不好说，见对方随手拿了个袋子从桶里面捞田螺，有心帮她，便笑了笑跟对方讲：“阿姨，我是帮酒楼来买菜的，你能不能优惠点给我，价格优惠的话，以后我常来帮衬你。”
“哦！”听聂飞这么一说，林芳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聂飞身上，见对方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厨师服，眼睛亮了一下：“你是哪家酒楼的？”
聂飞报上名字：“荔湾楼啊。”
住在附近的人，尤其是卖菜的商贩，对附近酒楼都有个大概的印象。
荔湾楼虽然不大，但规模也不，食材方面的消耗，那不是普通家庭能够相比的。
想想一天有那么多客人消费，林芳当即点头答应：“行啊，如果你以后经常来帮衬我，我可以给你优惠点。”
“没问题。”聂飞朗声答应，等对方将田螺称完之后付了钱，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问：“你孩子没什么吧？”
印象中，好像林芳今天要带孩子去医院看病的，聂飞有些担心，大烂财可是把钱都输光了啊。
林芳闻言鼻子一酸，但可能是因为在陌生人面前不便表露过多，苦笑了一声说：“有心了。”
聂飞见此，知道对方是真不想谈家事，加上要赶时间，没工夫闲聊，拿起东西便走。但没走两步就听林芳在后面叮嘱：“下次买东西记得来帮衬我啊。”
“放心吧，我会来的。”骑着自行车的聂飞回头朗声一笑。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同情。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仿佛某些古语在林芳身上得到了验证，突然想到这句话，聂飞感觉这种人生真是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