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雪醒来是第七天的一个晌午,阳光透过窗格碎碎点点洒在被褥上,清润的空气流转在木质的房间,桌上的茶壶嘴还冒着热气。
她双腿和双臂依旧动弹不得,只能摆动脑袋,瞧见这样清雅安静的居室,想起那位蓝衣男子,心中正在诧异,却见心中所想之人依旧一袭蓝衣,步伐款款,行至床边,见风吟雪醒来,欣喜道:“姑娘可终于醒了!”
迎面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了一层光晕,暖烘烘的,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翩翩似仙。风吟雪不禁有些痴了,良久才回声:“多谢相救!”
“姑娘客气了,原本是在下误伤了姑娘,不然以姑娘的武功,想必定是能夺得了晨帝箫谱。”他谦恭道,见风吟雪嘴唇干裂,又踱步到桌前倒了水,端到床前时仿佛才想起他二人男女有别,只好返身出门:“我去叫娆西和娆幸来侍奉姑娘吃点东西,姑娘都睡了七天了,米水未进,身上的伤怎会好。”
风吟雪并不言谢,静默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水影,心中一时空乏寂寥的有一丝绝望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碧衣少女一前一后端着洗具和饭食进来,先前进来的侍女问候道:“姑娘醒了,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径直走上前,将手中的食盘放到桌上。而后进来的侍女走到床前,将洗脸盆放置一旁的架子上。
风吟雪这才回过神,偏头望了一眼桌前的侍女。但见她削瘦身材,合中个头,鹅脸翘鼻,本该是位清秀的美人儿,可是偏偏一双细长眼埋没了她秀丽的神采。而端着洗具的侍女也是合中个头,圆脸,一双眯缝眼不言而自笑,虽无俏丽神采,却也十分亲和。
两名侍女放了手中器具,一齐到床前,屈膝施礼:“奴婢娆西、娆幸奉二公子之命前来伺候姑娘。”
风吟雪也不看二人,但已听出她们的声音,知道鹅脸的是娆西,圆脸的是娆幸,淡漠的语气道:“二位不必多礼!”
想着自己手臂不能动,以后生活日常皆需人照顾,心中不免感伤。可是在雪山这么多年来,除了儿时师父为自己梳妆外,九岁以后便都是自己,如今怎能受得了别人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
风吟雪黯然神伤,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肚子已经饿得胸背相贴了。但她终究是无法妥协,冷声道:“漱漱口吃点东西便可!”
风吟雪冰冷的语气不容两位侍女有所辩解,悻悻地答了一声“是”。二人一同扶风吟雪起来靠在枕头上,娆西又去盛来粥递给娆幸:“我们二公子说姑娘几日米水未进,所以先喝点稷子贡枣粥养养胃。”说着又去端来一个糕碟。
风吟雪确实是饿了,嗅到稷粥的清香,真想一口将一碗喝了,再抓那酥软的糕吃下去。奈何自己手臂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侍女如同喂小麻雀般仔细地喂自己。
许久才将一碗粥喝完,又吃了一块糕,但是她仍觉自己腹内空空,想再喝个五六碗都不成问题,却又不愿在侍女面前表露出来。
还好侍女察言观色,喂她喝了五碗粥,吃了两块糕,若不是娆西阻拦,担心一下子吃太多胃会难受,不然非要将罐内的粥喝完不可。
风吟雪稍觉体内温和舒服,许是睡了太久的原故,头晕乎乎的,便不想继续睡了,漱了口,吩咐侍女:“二位先歇着去,我自己坐一会儿。”
“是该坐会儿,都躺了这么多天了!”
话音未落,蓝衣男子绕过屏风跨进来,踱到床前,娆西和娆幸上前施了礼,便识趣地退了去。
“姑娘感觉身体如何了?”蓝衣男子关切地问。风吟雪不免冷笑,“还能如何?”蓝衣男子微怔,面上的神色有些尴尬:“在下南门箫寒,不知姑娘芳名?”
“风吟雪!”风吟雪淡漠地回答,颔首也不看他。
“风姑娘不必忧心,这蕴诗阁竹针之毒,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便可自行解了。”他宽慰,自有一种会养风吟雪半年或一年的大气神态。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风吟雪冷笑,这一次可真该绝望了!
半年!一年!江湖之事瞬息万变,让她瘫痪卧床半年、一年,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此毒难道再无解法?”沉默了片刻,风吟雪问。
“没有。”南门箫寒迟疑:“若是有,那些成百上千夺箫谱之人,一个个卷土重来,那蕴诗阁主不被杀死也要累死了。”
“听说晨帝的箫和尘妃的《相思引》曲具有摄人心魂的幻力,所得之人能得天下?”风吟雪冷笑:“既然如此,为何蕴诗阁主不用此箫此曲忤逆谋反,成为北国之主呢?”
“可惜我不得见过蕴诗阁主”南门箫寒解释:“听说蕴诗阁主是位淡泊名利的高洁隐士,不然没准北国还真得江山易主喽!”
风吟雪身体还未好转,多说几句话便觉心虚气短,深吸了一口气:“以我看,不过都是江湖传言罢了!”她转入沉思,轻声道:“不知是谁胡言编造的这些故事,又有何目的?”
南门箫寒本想再多辩论几句,但看到风吟雪说话吃力的样子,便不再多言,心中暗道:“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各国武林才杰皆聚首北国争夺箫谱。如此多人千山万水长途跋涉,若不是真的,也总不会假!”
若如风吟雪所说,杜撰出这样一个故事的人,那其目的也是不可小觑!
南门箫寒暗自思忖,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子心生赞赏,不由地细细打量起来,见她冰雕玉刻的脸在湖泊光晕的映照下如一朵汲过晨雾的雪莲,三分娇色隐,两分羞涩藏,五分冷艳凝雪霜,容色冷艳,气韵清雅;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自怜含情,迷醉清幽,看着,便不由地陷了进去。
房间内静默了许久,风吟雪注意到南门箫寒正在注视自己,一时无措,但自己又动弹不得,便故意问:“难道南门公子相信有晨帝箫谱一事?”
南门箫寒被风吟雪的问话惊醒,目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寂寥,唔了一声,语中透着几分惆怅,道:“信与不信都得去夺……”
“夺?”风吟雪黯然神伤,问:“晨帝箫谱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言罢,她试图扭动身体,可手臂和双腿终究是动弹不得。
半年!一年!
多么漫长!
如今她已是忍受不了,半年、一年,仿佛人的一生那么漫长,她又怎么能受得了?
顿了顿,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轻声细语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可否到蕴诗阁主那儿求得竹针的解药?”
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见风吟雪这样的软声细语,情态羞赧,南门箫寒不免心动,立马应道:“我南门箫寒发誓,定会为风姑娘求得解药,还请风姑娘放宽心,安心修养身体。”
“多谢!”风吟雪柔柔的声音,低眸颔首,冰冷的面上浮了两朵红霞,显得她清艳绝丽,娇俏可人。南门箫寒一时看得痴了,心中泛出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只要看着眼前的人儿,晨帝箫谱、权位他都可以不要!
窗外,无垠的碧湖,斜阳晚照,清风拂浪,一片金波闪闪,一群鸭子成双的沐浴在粼粼金光中,荡起细细的波纹。
夜风微凉,风吟雪突然咳了一声,南门箫寒似乎还未从这样的情景中醒过来,立马转身到桌前倒了水,一手扶着风吟雪的肩,一手持杯喂水,温柔地嘱咐:“慢点喝!”
风吟雪一时惊愣,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敢这样将手放在自己身上,她本想发火,却被一种奇妙的感觉轻易地淹没了心中的怒火。这种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安心的感觉,甚至有点使她心神荡漾。
许久,她终是张口任由身边的男子喂自己水喝。她享受他温柔且有点笨拙的动作,温暖安宁的气息……
这一杯水喝得极慢,又是极快的。南门箫寒看着杯中渐少的水,手却迟迟不肯收回,正在此时,屏风后面闪进来一个紫影,呵呵笑道:“听说二弟救了一位美人儿,我来看看。”说着目光瞄到风吟雪身上,目中的惊奇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果真是位美人啊!二弟真是好福气。”
南门箫寒立即收回手,转身上前去迎,微嗔道:“大哥,你只会打趣我。”说着随手放了杯子,问道:“大哥,你刚回来么?”
“刚回来听她们说,二弟救了一位冰山美人,我就急忙过来看看,如今见了,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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