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直没有消息。
倒是贾春阳的微信给我回信把我从记忆里拉回来。我一看表,已经十点半钟了。
我打开微信,贾春阳问我:“请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吴晓峰。”
贾春阳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会是你?”他问。
“想清楚管灯为什么叫管灯这个问题了吗?”我问他。
他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他本不是这样爽朗的人,是个斤斤计较,愿意争论问题的人。如此开怀大笑倒是出了我的意外。
笑过之后,贾春阳问我:“是不是在海拉尔?”
我说:“当然是!否则为什么给你信息。”
他说:“你过来找我,咱们俩喝点。”
我说:“必须得喝点,我现在又搞不明白,贾春阳为什么叫贾春阳了?”
他笑着说:“因为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
我说:“那为什么不叫贾秋阳?”
贾春阳说:“我爸就喜欢春天的太阳,不喜欢秋天的太阳!”
“那太阳为什么叫太阳?”我笑着问他。
“行了你,都快50岁的人了,还玩这一套,抓紧过来吧!”说完他挂了电话,给我发了个位置图。
我按图搜路,也就半个小时就到了他的单位。
可是自动门是关着的,我按着车喇叭。门卫从里面走出来,大摇大摆地问我:“你找谁?外单位的车不让进!”
我探出头来说:“我是贾春阳的同学!”
那人愣了一下,立即满脸推笑地说:“找我们贾主任啊,失敬失敬!”说着,用手里的遥控器把门打开。
单位不大,但好歹是独门独院,有四层楼。周边都是车库。贾春阳的家是铁路的。我从来搞不清铁路里面到底有多少个相关单位。恰好门牌上又是挂两个单位的名头。
我把车停好。又一个门卫问我找谁?我说找贾春阳,我是他的同学。门卫说了句:“贾主任啊,在三楼主任室。”非常讨好地向我行了个礼。两个门卫对我如此尊敬让我莫名其妙。而二者的反应和态度,几乎如出一辙。想想,简直不可思议。
我心里想,哦,这家伙已经是主任了。看门卫对他名字的态度,想必这主任应该是这里最大的官职了。
我还没到三楼,就听见贾春阳正在打电话。那声音从来没变。男声里总是不小心地破了音,露出尖尖的嗓音。每次与我争论到最激烈的时候,这嗓音必定会跳出来,打破那种尴尬的局面。我们的争论总会在他出现几次这种声音之后会结束。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感觉与一位家庭妇女在吵架。不过后来也渐渐习惯,即使出现这种声音,照样与他胡搅蛮缠。
我上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象征性地敲了敲。
贾春阳一下子站起来,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句:“我现在有事儿,咱们下午再聊。”说完就奔过来,一下子抱住我,不断地捶打我的后背说:“你小子,多少年没动静了!”
我笑着说:“正好20年。”
他便拉着我的手让我坐沙发上。被一个男人拉着,好多年没有遇到事儿。我坐在沙发里,他去抽屉里拿出一条软中华烟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拿去,就好像知道你来来一样。”
“这怎么好,我抽不惯这烟。”我笑着说。
“抽抽就习惯了。”
“我怕我万一习惯了,抽不惯便宜的,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贾春阳大笑起来说:“你还是嘴皮上厉害,让你收下就收下,咱们抽这个。”说着递给我一支芙蓉王。
“喂,你说说,这20年在干嘛?听伟民说在苏州工作?”贾春阳拉过一把凳子,坐到我对面,一刻不停地看着。
“嗯,当老师,而且是小学老师!”
贾春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你还能当老师?”
“我为什么不能当老师?”我吸了一口烟。
“天哪!”他站起来,在地上溜达了好几圈儿,抽了好几口烟后才说:“真不敢相信,你能当老师,天哪,你居然能当老师!”
“喂,什么意思,我不配吗?”我假装生气地说。
“不,不,我就觉得你怎么能忍受那些学生,对了,你教什么的?是不是教他们怎么谈恋爱。”
“我是教科学的。”我认真地说。
“得了吧!你不是教计算机?”
“改行了。”我说。
“白瞎了,”他沉吟了一下说:“不过,也不算白瞎,你要是教了计算机,可就是瞎了人家的孩子了。”
“有道理!”我想了想我的计算机成绩。
“说说你。”
“我?也当过老师,不过是中学的。”贾春阳把烟掐灭,和我一同把烟头扔进烟缸里。
“铁路中学的,你知道我们家都是这儿的,当数学老师,还带过班主任,校长是我爸爸的学生,就让我当团委书记,后来又当了副校长。结果铁路的学校都要归地方,我也不愿意当老师了,就托了人到这里来当个副手,没想到正手没两年就挂了,我就被推上来了。”贾春阳一口气说完。
“你的运气不错啊!”
“我有时候也这么想,妈的,这一切也太顺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会,老天爷不会惩罚一个善良的人。”我笑着说。
“我善良吗?”
“挺善良,如果没什么改变的话。至少说不过人家的时候不知道动手。”
贾春阳挠挠头,笑着说:“是啊!那时候被你气得半死。”
想想在宿舍里与贾春阳争论的场景。其实未必每次都是我赢。而且更多的时候是他赢。他说话有逻辑,有条理,有论据,有例子。这与他学数学的有关系。而我有时候胡搅蛮缠,看上去无法驳斥,实际上总是偷换概念,细琢磨起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中午吃点什么?我下午请假,咱俩喝点,然后我陪你逛逛,你想去哪儿,我就让司机拉咱们去!”贾春阳说。
“不,就吃一顿饭!就是想看看你。”我说。
“别,别,明天拉你去草地。”
“不行,我都约了人了!”我说。
“约人了?”他愣了一下。
“我同学!”我说。
“去,我都忘了你是计算机系的,还以为你是我班的呢。真的假的,现在咱有条件了,大草原随便你走。”
“真的,而且是女生。”我笑着说。
“天哪,你走到哪儿都那么讨女人喜欢。”贾春阳叹了口气说。
“准备校庆的事儿。”
“你们准备了?”
“他们。”我说。
“怎么?你不想参加。”
“我在犹豫。”
“你不是这种性格啊?”贾春阳说。
“这不是老了吗?”
“那还约了女同学。”
“有些事儿想解决掉。”我说。
“哦,是这样啊。不过,你还能看见你们班的同学,我们班,在这儿的,就三个人,还两个女生,几乎都不怎么联系。那七个男生五个回到了自己那儿,伟民又去了北京,这里我老哥一个了。”贾春阳不无感慨地说。
“我比你还惨,我在南方,一个同学都没有。”我苦笑了一下。
“可不!”贾春阳仿佛猛然想起来似地。
“奇怪吗?我们都有伟民的微信,但从来没想过加彼此的微信,是不是?”我笑着问他。
“真的啊!”他又开始挠头,然后一屁股又坐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递给我一根。
“其实我问过他你的消息的,那时候应该是没有微信。后来有微信了,居然没想起你来。”贾春阳坦诚地说。
“我也是,只是到这里来才想见你。”我说。
“我们,好像都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又说不出来。”贾叹了口气。
放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贾春阳起身去办公桌取手机。
“嗯,行,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去,就俩个人。”贾春阳对着电话说。
我知道他是定了饭店。放下电话,他看了看表对我说:“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我可是开着车呢,喝不了酒。”我说。
“放心吧!虽然这比不了苏州,但代驾也还是有的,我让司机给你开回去,不管你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他都能摆弄。”
我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咱们去喝点。”
从办公楼里出来,贾春阳看见我开的秋的奔驰愣了一下。
“这是谁的车?”贾春阳问。
“女同学的。”我笑笑。
“真行!”他说。
我开着车拉着他。在他的指挥下过了立交桥,又往市中心开了一小段距离就找到了。我一抬头,又是“菌香园”,但应该是分店。到底河东的是分店,还是河西的是分店,也不想搞清楚。
“咱们就吃涮羊肉吧,就咱俩,你说还能吃啥,我想找两个人陪你,又知道你的性格,还是咱哥俩方便,说什么都不忌讳,万一在争论起羊为什么叫羊而不是叫马,不叫人笑话吗?”说着自己先笑了。
我们下了车,进了大厅。吧台经理立即笑脸相迎,一口一口贾主任。我逗他:“你到底是假主任还是真主任啊。”
贾春阳说:“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说完又爽朗地笑起来。
到了个小单间坐下。贾春阳对服务员说:“我上次还存你们这儿几瓶酒,我记得有瓶50度的五粮液,给我拿来。”
服务员说:“我一会儿给你查查,然后就给您拿来,您先点菜。”
很快小酒精锅就架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取蘸料。什么韭菜花、芝麻酱、花生碎、葱末、红方、辣椒油等等,全部摆在料架上。贾春阳一边挑选自己的蘸料,一边像导游一样给我介绍怎么配这些东西才会更好吃。
回到小单间,鲜羊肉、血肠、梅林午餐肉、装满了各种蔬菜的菜筐都摆放整齐,还有四种特色的凉拌菜。
我说:“吃得了这些吗?”
贾春阳笑笑:“吃吧!这里的羊肉,恐怕你回到南方就不那么轻易地吃到了。”
这话中肯。
服务员把酒启封。给我们每人倒了满满一杯。贾春阳摩拳擦掌地说:“今天,我可得好好喝一顿了!”
然后他让服务员退下。举起杯,跟我碰了一下说:“我这个人就不会说开场白。每次都让秘书写一份放在手机里念,你想听吗?”
我点头。
贾春阳乐了。放下酒杯,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后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站起来说:“尊敬的吴晓峰领导,欢迎你来美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作客。你的才华、对本地铁路事业的贡献以及……”
我看着他笑,他实在念不下去了。把手机放下说:“你就别难为我了!咱俩就喝。”说完一仰脖,半缸白酒进了肚。
我吓了一跳,“喂,不先吃点东西吗?”
贾春阳把一卷肉放进我的锅里说:“这样醉得快!”他坏笑。
一缸酒很快就下去。我们都有了些醉意。
说起彼此这些年的际遇后,又回到学校生活上来。
贾春阳说:“对了!你们班级有个叫*红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说。
“我班有个女生和她一个企业,都在乡镇,你知道她在哪个乡镇吗?”
“刚听别人说起过。”我想了下。
“唉,那时候多单纯的一个姑娘。”
“现在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你可别跟人讲。”
“放心!”
“听我同学说,跟那个企业的领导有一腿。”贾春阳神秘地说。
“真的?”
“嗯,现在当然也不算啥事儿了。”
“不是有老公吗?”
“有,我们铁路的。你知道铁路这个活儿,有时候没规律,尤其是出车的,你懂吧。”
我点点头。
“据说那乡镇的男领导,不只一个呢,不过人家对女员工也确实好,企业弄得有声有色的,提干啊,评优啊,居然摆弄得女人们服服帖帖的。说是领导家是这儿的,几个通勤的人一开始都坐他的车。这一来二去的,就容易有事儿。你同学也没有幸免于难啊。”贾喝了一口说。
“是这样!”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大公鸡。还记得我们儿时都会去林子里捉蚂蚱,用狗尾巴草串成一串一串的拿回来喂母亲养的二十几只鸡。有一次我抓回来一只体型颇大的蝈蝈放进鸡笼里。一群母鸡吓得纷纷逃避。倒是那只大公鸡雄赳赳地走过来,几下子就把那只蝈蝈撕得粉身碎骨的。那群母鸡又纷纷围上来,转眼间就把那只蝈蝈的尸体吃掉。也就是从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母鸡甘愿让它“欺负”的原因了。其实人与动物有很多法则是相通的。
“唉,怎么说呢,有时候男的也去她的家,邻居都看见了,也听见一些动静,可人家不在乎,就可怜了我那铁路的兄弟,满世界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这种事儿,老公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红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在我的记忆里,红是最为本份的。那时候宏远因为不能得到她,曾经也是处心积虑甚至接近崩溃状态的。不想,结婚之后,这种事情一下子变得随便了。
“唉,我也说不清,这世道真的变了!就像现在,我只要松一松裤腰带,好几个女人排队等着呢。”贾春阳支着下巴说。
“那,松了吗?”我笑着问他。
“没敢!我搞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万一背后摆我一刀我可就没法在这儿混了。”贾春阳说。
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我们喝了一大口,剩下的不多。
“喂,兄弟,你是当老师的,可能还纯洁着。我说了你都不信,有一次我跟一个女下属开玩笑,那时候她为了调换一个岗位找了我很多次。谁他妈地不想找个轻巧活干呀。我一直没答应。那天来办公室找我,把门关上了。我喝了点酒,我就说了一句话,你猜,你猜我说啥了?”
“我上哪儿猜去。”我也有些醉了。
“我他妈地就开了句玩笑,我说,你这衣服挺漂亮啊。结果,我去,她立即就把衣服脱了。真的,我一点都没骗你。”贾笑了起来。摸不透他这个笑是什么意味。
“真的,那天要不是刚好我女人来电话,说不定什么事儿都做了。我女人霸道,从小一块长大的,双方父母都是朋友,我是不敢造次的。结果酒一下子醒了。赶紧把衣服递给她让她穿上。她还不肯。我就把电话免提了。她一听我女人也怕了。我女人,妈的,辟邪。好几次节骨眼上,都是她出现才把我心里的魔鬼给镇住。也真的奇怪了,没有这种事儿出现的时候,她一天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可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事儿。”我笑起来。
“真的!”贾春阳摇着头说,“后来我认准了,要是没有我女人,我可能早就出事了,我认了,这辈子死心塌地地跟她过,好歹就这玩意儿了,再说那事儿,做多了也没啥意思,千篇一律。你看那最有创意的日本片子,那顺序不也这样吗?”这回他又爽朗地笑起来。
我们干掉最后一口酒。贾春阳突然沉默起来。
我看出他有些醉了。也许是放松的状态下,人喝起酒来就容易多一些。酒劲也来得快。我提议我们瓶下酒。
“还想跟你再喝点,你怎么就说瓶下酒呢?”贾春阳有些生气的样子。
“真的不能再喝了,咱们都不年轻了。”我说。
“我知道你说的是理儿,可是,我的心怎么就这么难受呢。有时候我跟我儿子也辩论,我儿子说我特没劝,说我幼稚。我就想,我为什么要跟他辩论呢。我就想起你,想起那段日子,心里苦巴巴的。恨不得把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只要让我回到那个时候去,早晨吃一碗稀饭,吃两根油条,就着一小块红方,那滋味,别提多滋润了。你说现在,吃啥都不香,喝啥都不舒服。我有时候总是怀疑我他妈地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去医院一顿查,除了酒精肝有点,啥都挺健康的。你说咱们到底是咋啦?真老了吗?”
“就是老了!”我说。
“可我不服气啊!我那时候给儿子补数学,他不服气。我说你爸我是学数学的,一个破初中的题还能难倒我了。可我儿子说,你那步骤不对。我说步骤咋不对了?他说跟他们老师讲的不一样。我说哪儿不一样。就是等式,你知道吧。我说移到等号那边去,换一下符号就行了呗,干嘛在两边同时加,同时减的。多麻烦。我儿子说,要是不那样做就算错。他妈的,这是什么教育方法,把孩子往笨了教啊。”
我一下子想起,我在给女儿讲题的时候同样遇到这些问题。
“算啦!不跟你说这些,我感觉我现在就是混吃等死。前几天看见书店,突然想买本书,结果买来了《数学之书》。我去,看得我那个入迷。我决定要解决一下哥德巴赫猜想。我就不信我解决不了,结果我一看,他妈的,还真不是我能解决的。我记得那时候跟老师吹牛说我行的,现在连勇气都没了。”说完他几乎哭起来。
我笑了说:“喂,你相信不相信天赋?”
他看着我,不解的样子像孩子。
我说:“人在某些方面是有天赋的,虽然你很喜欢数学,正如我喜欢文学。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有些小小的成就。但到了最后的关键时期,没有天赋是没有用的。这就叫瓶颈,你听懂了吗?”我也有些醉了。
贾春阳一拍桌子,“对!你的太对了。我大二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似好像贪玩了,其实还是走不下去了!是因为自己的天赋不够了。”
“想想自己终究是个普通人,真是不甘心啊!”我说。
“可不。所以才觉得特别痛苦,你说这一天天的,就像泡在酒缸里,我真怕我一天我会喝死。”
“那就适可而止啊!”我说。
“怎么适可而止?上面的一把手,都是来镀金的。人家刚来我能把冷屁股对着人家吗?喝吧!一喝就没完没了,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请,谁不想把这家伙陪乐呵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这么着一来二去的,几个月就过去了。等你觉得行了,这关系处得没问题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又他妈地来了个新领导,你还得接着陪。说真的,我真怕有一天死在酒桌上,连个工伤都赚不回来。妈的。”贾春阳说完又喝了一大口,人一下子就醉了似地。
我一下子无语了。本想好好地劝他少喝酒,多保重身体。如此看来,想要让他不喝酒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儿。贾春阳的生活经历让我想了高中的一位好友,由于工作性质特殊,下午四点半种就可以出现在酒店里。不到八点就已经喝完,而且一定是喝多的状态。他喝多有个毛病,不管多远,只要在市里,必定步行回家。一路上拿着手,翻着通讯录,挨个给打电话。高中时他与我走得较近。后期又去过我工作的地方。我们把酒店的服务员喝得坚决不肯再卖酒与我们。他打完电话,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俗称为“断片”。但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半左右,你给他打电话,他多数情况下,一定是在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