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月和朋也两人安静地走在学校的走廊，一前一后，隔着四五步的距离。
朋也走在前面，辰月走在后面。
辰月加快几步，朋也也跟着同样的快起来，宛如无形的追逐，他们之间距离被精密地测量和固定。
快要临近教室，朋也突然转头对辰月说。“你走先。”
辰月看了看手表。“到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要逃课。”朋也说。“突然不想进教室。”
“那么我们走吧。”
朋也望着辰月。“先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而且你这么做又没什么好处。”
“不，我不在意。”
“你在不在意没问题，可我在意。”
“那可是你的事，反正我要逃课了。”
看见辰月要走，朋也慌忙呼喊。
“我不逃课了。”他咕噜说道。“你就是个捣乱分子，麻烦鬼，你还不在意什么？”
“我有在意的东西，啊，还挺多的。”
辰月突然跨出一步，朋也没来得及反应，辰月的手就绕过朋也的脖子，搭在了他的肩上。
“但——不包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辰月嘻嘻一笑，“好了。到了。”说完，用力一拉，连拉带扯，两人从半开的教室门口挤了进去。
“我说你这样——真是——真是太随便了吧？”朋也稍显慌张。
两人踏进教室那刻，钟声响起。
辰月一脸的坏笑，朋也则显得尴尬，眼中流露着丝丝的慌张。
被挤压的门，不堪重荷发出“唧唧唧”刺耳的声。
这对奇妙组合出现那瞬间，两人形象颠倒，“好学生”和“不良学生”在这一瞬间发生错位。
空气凝固，教室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然后骚动在无声中爆发。
不同的目光投来——正大光明的疑惑，表露无遗的冷漠，暗地里的嘲弄——这些东西不一而足。
“看你的好事。他们定然认为我带坏了你。”
朋也咕嘟一句，声音略显无奈，脸色表情重新回复成冷漠的模样。
“其实，是你的错，你看开学没多久，你不良的身份就人尽皆知了。”
辰月一边小声的说，嘴角微微一笑，目光放平，扫过四方，毫不怯懦。
开学初，朋也怎么会这样认为？认为“好学生”不应该和“不良”走得过近。他纯粹想多了。
身为“不良”还想着这些，真是够不及格的。
朋也缺乏了恶人所拥有身上纯粹的心底毫不抗拒的恶，另一方面也没有因为软弱的引诱，而堕落到舍弃作为人的自尊和良心。
所以，朋也做不了恶人，也做不了流氓。
为何自己这么确定，他没有见过，或者不知自己见过没有这样的人。可他知道，他确信，自己的分辨没错。
“好了。现在我们都是不良了，这样大家也不笑大家了吧。”
辰月对朋也打了一个狡黠的眼神。朋也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别婆婆妈妈的，做人怎么不干脆点。”
辰月转身，他能想到身后朋也纠结的表情，早上积聚在心中的抑郁之气消散了不少。
是消散了，而不是消失。
他刚才的行为也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或许正因为如此。
教室的一头响起拉门的声音，随之，身材矮小的数学老师踏着细碎、密集的脚步走大了讲台。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桌上书页被打开，高三的生活再次正式开始。
老师讲课声如机关枪般急速，学生们绷紧神经认真听课，时间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以一种固定不变的速度，慢悠悠的流逝。
当第三节下课铃响起，辰月无精打采地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在课上他想了很多，那个奇异的梦，那个奇怪的女孩还有
他闭着眼，驱走心中多余的思绪，心默默盘算着时间。再上一节课就要到午休了。该以如何的借口去接近妹妹？他在为此而烦恼。
昨晚，他提起最近找个日子在家里举办宴会。尽管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百合子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强烈。
“为什么要选这个日子？”她愤怒至极。
“我——”
辰月开口，想要解释，可是百合子没有给他机会。
“所以——你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低沉的声音，百合子的声音低沉到了谷底，仿佛没入漆黑的深水之中。连同辰月的心情也一同沉入。
“这是贵子的意思——”辰月轻声说道。
百合子低着头，长久的静默不语，空气一点一点凝固，挤压着辰月的皮肤，刺痛着他。
贵子，这个名字在妹妹面前他不想提起。因为它能引起动荡。
辰月能够明白，他为什么不明白，虽然他失去了一段记忆，但它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礼物。他懂得远比他想象的多。
贵子对于百合子来说，远不是养母那么简单。她已经融为百合子生命的一部分，无关血缘，也远胜于骨肉相连。
所以在分离时才会疼痛，疼得撕心裂肺。辰月清楚这种感受。因为他也是这样。
而这一切的因缘远从她们相遇起便开始，然后一点点的汇聚和纠缠。
最先是贵子收养百合子，最先把百合子当成人类而不是怪物看待的也是贵子，同样的，也是贵子最先让百合子懂得了何为自爱。
而到最后，经过时间的磨洗，百合子终于有了一个归宿。这当然也是贵子的功劳。
“贵子！”
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滚滚的洪流宣泄而出。
“贵子——贵子——贵子的意思。”本来百合子的脸有点不健康的苍白，现在显出不正常的潮红。“为什么她的意思，只有你能知道。”
“她想告诉你。但是——”
“但是？但是为什么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你！”
“我知道——”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随后，仿佛要刺破耳膜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如同闷雷般的关门声淹没的辰月最后的话语。
“你——什么——意思？”
声音变了，说话的人换了，话语断断续续，不成语言。
“我是说”一把熟悉的声音，朋也的声音。“你是笨蛋。”
“谁是笨蛋？”
音量突然拔高，瞬间在脑中炸开，浮动的记忆连同模糊的感觉被轰碎，成为更小的碎屑。
“现在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
“你是想打架吗？”
辰月睁开眼，望向右边，朋也和春原两人又在吵闹。
“你们好吵。”半眯着双眼，辰月慢悠悠说道。
春原转头，像是找到了新的有趣的东西，刚才的争吵被丢到了一边。
“哦——”他特意地拉长声音。“我可听说了。辰月，你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差点迟到了。”
辰月张眼，春原土黄色般的头发还真是够蠢的。连同此时，还有他脸上半分嘲笑半分笨重的笑容。
“春原，你真是笨蛋。比起不良，我认为笨蛋才是你的本体。”辰月说。
“马鹿星人。”
不出意料，朋也适时地补上一刀。
“春原，春原阳平，马鹿星人一个。”
仿佛向远处不存在的观众介绍，辰月再次说道，春原的脸色不断变换，毫不掩饰，精彩至极。而就是这样才有作弄的价值。
“你们”春原被气的声音颤抖。“你们纯粹是想打架。”
点点头，辰月和朋也两人用“你是就是笨蛋”的目光看着他。
这次，春原的脸色有向红辣椒的方向转变。
“那个春原同学。”有人走近了他们。“吵架是不对的”
慢吞吞而又带着胆怯的声音。
它插入了几人间的讲话，几个不良之间的看来满含着火药味的吵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