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阳城前,李玉文横枪立马,百感交集,十年了,自己又回到了泰阳,却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回来的。
当年冒死逃出泰阳时,心里充满愤恨,恨透了秦皇加在自己家人身上的屈辱和不公,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客死他乡,再也不能回泰阳了。
但是现在自己回来了,被人逼着回来了,回来为异族充当刽子手,回来为异族征服自己的故乡。
他仰头往向天空,心里充满苦涩,父亲,当年你愤而投靠宛国,当年你发誓与秦皇不共戴天,可曾想到日后你的子孙的痛楚,日后你的子孙要面临的绝境。
看着眼前成千上万绝望等死的秦民,等着在攻城时被驱赶在前面,李玉文只觉得一阵阵的揪心。这是他的同胞,又是他不得不杀的人。他,下不了手。
何通站在帅楼上,望着迟迟不前的李玉文,不满的哼了一声。
他已经第三次鸣鼓,命令李玉文带兵攻城,李玉文却驻步不前,他的怒火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程明山一看不妙,忙驱马跑到阵前,向李玉文偷偷道,“玉文,你可知抗命不遵的罪名?!你可以不管,可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不管吗?!“
李玉文苦涩的看着程明山,泪流满面,”明山,国仇家恨,我实在无法抉择。要我同根相煎, 做人刀斧, 惨害子孙, 只为了报我家仇,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说完,李玉文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着无奈与憋屈。他哐镗一声拔出了佩剑,一下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身子从马上重重的摔了下来。
程明山长叹一声,喊道,“李将军奋战杀敌,不幸阵亡。听我命令,攻城!”
一瞬间,战鼓齐鸣,战马嘶鸣,无数的弓箭遮天蔽日,夹杂着呼啸着的巨大石球,向泰阳城头飞去。蝼蚁般的宛军,波浪般地向泰阳涌去。
泰阳守军,在百姓的帮助下,奋力抵抗,因为泰阳城内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宛军不会因为他们是高贵还是贫贱,是文人还是武将,是聪明还是愚笨,而对他们有任何的不同待遇。
宛军入城的一刻,他们的命都会如蝼蚁一般不值钱,他们的财富都会是他们的催命符,他们的妻子女儿都可能屈辱而死。
城里的所有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只想着能在这场浩劫里活下来。
其中也有王文人,徐文人,和戴文人等人。此刻他们灰头土脸,衣着破烂,哪里有在仙家酒楼时的风光潇洒。虽然以前对宛人有幻想,可是他们已经听说了太多宛人对待秦人如猪狗的故事,终于明白宛军过处,玉石俱焚。
整桶的滚油从城头上倾倒下来,带着火焰的箭头射向云梯,巨大的石头抛向城下的宛军。泰阳城下,历史上多少次决定民族生死存亡的血腥一幕又再一次上演。
随着攻城的宛军,王小力攻到了城下。他两眼含泪望了望血染的城墙,咬了咬钢牙,把刀交到左手,手起一刀,把自己的右臂砍下,然后随着伤兵,慢慢地退出了战场。
泰阳之战,整整打了一年。终于,城里弹尽粮绝,再也无力防守了。
赵怡在小院里,听着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和一片“城破了!“的喊声,叹息了一声,”终于来了吗?“
一年前的夜晚,当李玉凡不放心燕云,决定陪她出征时,赵怡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想知道为什么燕云对李玉凡这么重要,重要到他情愿离开她,重要到愿意陪她上战场,打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战。
李玉凡紧紧抱住赵怡,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留下了一袋钱,和一句话,“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我。”
当年大队秦军离开泰阳城门时,赵怡趴在城墙上,望着在重重禁军前面的两头高头大马,一个女将一身乌黑的战袍随风而起,一个书生一身直身的白袍衣袖舞动,带着一队队铁血军人,迈向远方。
赵怡,和她身边无数的年轻女子,都伏在城墙上放声大哭。在那一刻,赵怡恨不得跳下城墙,抱住李玉凡,求他不要离开她。
等她疲乏的回到家里时,等待她的是两个黑衣人,和一个带着绿戒指的黑衣老头。
赵怡大惊。当年就是这老头把自己爹爹带走的,然后自己爹爹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她长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里恐慌,装作不认识,问道,“几位是何人?为何要私闯民宅?”
黑衣老头看着赵怡不语。
半晌后,他慢慢抬手,张开手掌,露出一块带着‘掌’子的玉石,那块赵怡藏在地砖下的玉石,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赵怡看到玉石如见鬼一样,全身发抖。
当年躲在她屋里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打破后墙逃跑时赵怡明明看到李玉凡随手拿起一根烧火棍,飞掷而去,把那黑衣人刺的穿胸而过。
那黑衣人跌跌撞撞爬起来逃命。李玉凡料想他也活不了,而且担心院子内外还有别的黑衣人,故而没有追出去。事后赵怡匆匆把玉石藏在床下地砖下,以为以后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看来她想错了。
于老抚摸着那块玉石,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活,这块玉石是赵和贵的。看来你是他的女儿了。可我不明白的是,当年他拿了个假的玉石去执行任务,造成任务失败,掌天楼损失二十三个弟兄,他畏罪潜逃到宛国,捉住后被处死。我们把他的房子全拆了也没有找到它,为什么现在这块玉石在你手里”
赵怡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里却不怕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老淡淡一笑,“这没有关系。你只要干一件事,我就放过你。”
于老盯住赵怡,“杀了李玉凡。“
赵怡咬着牙,“做梦。“
于老哼了一声,起身往门外走去,“你要明白,你的母亲还在我们手里。记住,一命抵一命。放过李玉凡,等于你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猛然间,有远而近的砸门声和尖叫声把赵怡从回忆中惊醒。
她苦笑着,这样也好,自己不用做这个两难的选择了。
秦原大败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太阳。连赵起元帅都阵亡了,李玉凡也失踪一年多,想必也凶多吉少了。
想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牵挂也不在了,赵怡摸出了一把贴身小刀,就等着门被踢开时,一刀自尽。
流着眼泪,赵怡叹口气,心里暗暗想道,玉凡,当年我爹和赵运亮密谋,逼你全家逃离泰阳,害死了你祖父,可你也偷走了我爹的本命玉石,使他失去身份而使任务失败,逼得我们全家逃到宛国,而他也被掌天楼害死。
今生今世,我们两清了。来世我们再相见吧。
门被踢开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宛兵提着刀就往里冲。
赵怡把刀尖顶住了心窝,正要用力捅入,只见那个宛兵被人从后面揪住脖子,像扔小鸡一样扔出了屋子。
李玉凡站在那宛兵原来的位子,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抱怨道,”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老走错地方,进屋还都不敲门。“
“嘡啷“一声,赵怡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了。她一头扑进了李玉凡的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来,一个劲的往下流。
李玉凡拽着她往外走,“我们先走吧。有什么情话路上再说。这儿实在是太吵,听不清楚。“
刚出院子,只听边上有人大喊道,“李玉凡,把我也带走吧!” 一看原来是欧阳文婧。她此刻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玉凡。
李玉凡无奈地晃了晃拽着的赵怡,“你看,我已经有个女人了,空不出手来带你了。”
欧阳文婧甜甜一笑,无视周围人间地狱般的场面,“我不管。”
街上的宛军越来越多,到处杀人放火。泰阳已经是大乱,火光冲天,哭喊连天。
李玉凡无奈,一手一个,把目瞪口呆的赵怡甩到左肩膀上,再把想要拒绝的欧阳文婧甩到右肩膀上。像扛着两袋大米,他纵身一起,一脚踩在迎面扑来的一个宛兵的的脑袋上,把它踩得粉碎,借力上了房顶。
踩着房顶,李玉凡纵横跳跃,像阵风似的往城外逃去,颠得文婧啊啊的不停的抱怨。
秦宫之内,秦皇呆若木鸡,赵运亮在边上急得团团打转,“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皇神色茫然,“走,走到哪里去?天下哪里还有我安身之处啊?“
赵运亮在边上继续打转,“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脱身为妙啊!“
秦皇在赵运亮的催促下,打扮成一个老嬷嬷。他扎着头巾把涂着胭脂的脸挡住,穿上妇人的衣服,穿着妇人的绣花鞋,拎着个包。一看之下,谁会猜得到他是堂堂的秦皇。
他们出了宫门,往小巷里走。刚一转弯,迎面撞上了正等候在那里的程明山。
赵运亮向程明山亮了下手中的牌子。程明山眼睛一亮,转头打量了下秦皇,哈哈笑道,“秦皇,你这是又是演着哪出啊?“
秦皇惊得全身发麻,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赵运亮,绝望的道,“赵运亮,你骗得我好苦啊。“ 转身一头撞死在墙角上。
朱子荣骑在高头大马上,前有卫队用绳索牵着一群秦国的皇亲国戚开路,后有掌旗官撑着宛军帅旗,耀武扬威的开进了泰阳城。
他看着宏伟的泰阳城,感叹得说道,“秦国真是个好地方啊。问题就是秦国人太多。”
为了羞辱秦国,朱子荣命令把秦皇尸首,穿着女装,在街头示众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