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魂魄回城的方法。
骷髅听到这一句，明显感觉她煞气消散。
他心头一动。
独自回城，他有八成把握能做到，但还是遵循第六感留下来。他想尽可能多的带劳工们回城，矿场在菇潭北面十三公里，魂魄虽多，疾行的话，两小时左右能到。
“什么什么俣”这么提醒他，骷髅欣然接受，内陆是个好地方，才来不过几天，进展抵得过他几十年。
他想要跟她合作，说：“传送石已经没有了，想要回城，只能步行回去。这几天近城营地的探险队员太多了，我怀疑前方没有太多探险队抵挡，如果不赶紧撤，会被凶魂包圆。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急什么。”
黄帽子自以为听懂言下之意，叹息：“算了六号，她也不信你，别说了。”
沈奥欣：“我信啊。”
黄帽子瞪眼，有些激动，转瞬心又凉下来。她信有什么用？她突发兴致找骷髅，满打满算一个魂。
黄帽子粗声说：“我们矿场的兄弟，我清楚，老荣脾气躁，有点贪心，但和其他兄弟相比还算和气。一个老荣，听到回城就这么大反应，要是其他魂知道了，还不反了天？”
“他把你捆在这，就这么算了？我听你在广播发号施令，倒是觉得大领导一走，你就成了矿场的头儿。”
“姑娘，你不用激我，我们只是意见不合。你还是解开我和六号的绳子，我们会把老荣控制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万众一心，抵御凶魂，不能让团队分裂。防护罩内大体是安全的，我们已经挡住三波，至少能再挡三次这样规模的。”
沈奥欣拍手：“真是重情重义。”
她冷下声音：“万一下一次规模更大？”
“你认为他这么对你，你认为只是意见不合，他是为大家好，我却认为他有私心。”手指凑近黄毛荣，她打量这张脸，“他管吴大嘴的，是不是？不要告诉我你忘了吴大嘴，我跟武器店来矿场第一天，和吴大嘴争执，还是你劝的架。”
黄帽子一愣，凭着荧光，终于把沈奥欣和模糊记忆里的人像重合。
“我离开大部队有这么长时间，传送石的消息，说不定所有人都知道，你猜是谁传的？”
骷髅惊讶，与黄帽子异口同声：“你是说……”
“我们来问问。”
沈奥欣打开资料柜，撕了几张纸，然后拿匕首帮骷髅割绳子。她需要一个帮手，且已经给了他帮她的理由。
“他要是跑，你帮我逮住他。”
骷髅错愕：“不用我帮你审他？”
“我会问话，你放心。”
她没有对黄毛荣下死手，抓起他，酝酿了下力道，将近打醒过来。黄毛荣迷迷糊糊坐起来，脖颈擦过寒意，是沈奥欣的匕首。
她用阴森森的语气道：“你好大的本事，把菇潭城使者关在这里。”
黄毛荣叫起来：“什么菇潭使者，他就是个劣鬼，命魂不全的东西。你究竟是谁，为了他和我们作对！”
骷髅站在门口，不言不语，拍了拍衣服，不生气似的。沈奥欣掠回思绪，说：“我不在乎跟谁作对，我只问一个问题。外面传送石的消息遍地飞，和吴大嘴有没有关系。”
黄毛荣眼睛急转。沈奥欣轻笑，她今晚笑的次数，比一旬以来加起来的都多。
“看来你记性不好。”
抓住黄毛荣的脸，虎口挨着他鼻梁，食指抵在他一只眼下面，沈奥欣算了算距离，刃尖戳进他的眼睛。被刺的部位涌出鲜血和玻璃体，黄毛荣大叫，才吼出短促一声，沈奥欣抓起地面的纸，捂上他的嘴。
黄毛荣猛烈地挣扎，骷髅制住他的双腿。
“你在做什么？”他对沈奥欣说。他在夜台多年，又总被鬼火黏着，五感极佳。
刚刚那一瞬间，她身上又迸发出煞气来，那不是正常魂魄凶魂化的状态，她的煞气怎么会时隐时现。
再者，室内幽暗，虽然门开着，但墙上、地板上与她手上的荧光微不足道。她手还在黄毛荣脸上，却凭估计，用另一只手抓匕首刺黄毛荣的眼睛。
黄帽子离得远，夜视不如骷髅强悍，勉强知道她攻击了，却不知她干了什么。听见刀戳声，又听见骷髅叫喊，一下屏住呼吸。
对于黄毛荣，惊险、刺激统统不存在。这是生不如死的体验，皱巴巴的纸页堵在嘴前，他呼吸不畅，又不能窒息。双腿被禁锢着，手挥舞要捂眼睛，骷髅眼疾手快折断他胳膊。
“记起来了吗？”
“不是我，不是我。”黄毛荣咬牙，声音带了哭腔，“我喝了酒——我不知道他会传得沸沸扬扬啊。”
她把黄毛荣拖到黄帽子面前：“你把使者和他关起来，为了吴大嘴？”
“我、我以为他们发现了，大哥，大哥，救……”
沈奥欣对黄帽子道：“你瞧。”顺手捅穿黄毛荣的脖子。
黄毛荣痛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黄帽子道：“你做了什么？”
“捅穿他的脖子。我割喉技术不好，捅的话痛苦最小。”她放手，任黄毛荣倒在地上。她本意他死不承认，她把他绕进去，扣个帽子——居然真是吴大嘴作妖，天助她，她怎么能让他说出万一不合她想法的话。
她给黄帽子松绑，黄帽子挣脱绳子，不禁扑向黄毛荣：“兄弟，兄弟你说话。你杀他做什么！”
骷髅挡住黄帽子：“你冷静些，他命魂还在。”
“我们来谈生意。”沈奥欣捉着匕首说。
“你……”她朝着黄帽子的方向，一时不知怎么称呼。
黄帽子心绪还乱着，骷髅被关在这时，和黄帽子交流过，也算有些情谊，代答：“他姓邓。老邓是矿场资历最老的头目，大伙都愿意听他的话。”
老大哥一样的人物啊，回想先前对话，以大局为重。这种类型，倘若要劝——沈奥欣说：“外面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先把浑水摸鱼的清理干净。不用大动作，大家都是普通工人，杀鸡儆个猴。完了撤退，老邓指挥，俣，你协助。”
老邓深吸一口气：“杀了吴大嘴，谣言也止不住。彼岸的魂魄我了解，传送石的消息传开，大家要步行回城，会宁愿自相残杀到剩三分之一再做计划，也不会现在走。除非大家忘记传送石——”
骷髅开口：“或者让传送石不见。”
沈奥欣说：“我们刚好捉到一个偷传送石的小偷。”
老邓不禁接：“他把传送石弄丢了？”
沈奥欣咯咯笑，笑声散，三魂陷入沉默。过了几息，沈奥欣把匕首递到黄帽子手里：“你心里有了决定，还犹豫什么呢？”
*
晚上九点，满身是血的老邓被骷髅扶出办公楼。巡视办公楼的安全帽们惊讶上前，戒备地看着骷髅。
“多亏六号救了我。”
老邓一脸痛色，道：“你们找个人进去，给老荣收尸吧。”
一个矿工头目震惊，脱口而出：“什么？”
老邓说：“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他竟偷偷把传送石藏起。他不想让武器店的占便宜，有什么怨言，代理城主面前说去就是，为什么选在这种时候搞事情。”
骷髅说：“是啊，太坏了。”
老邓抚住脸，无声胜有声。
沈奥欣从侧门溜出去。她没用完的虫尸收回了口袋，大概因为吃了虫肉，她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身体内游走，不仅身轻如燕，五感也扩开。
按原路返回，魂魄们已呈方块聚集。她认不清武器店的在哪里，灵光一闪，想到个办法。
她在地里打个了滚，弄乱头发，划开衣袖，把土拍到脸上，刺破脸颊伤口。眼泪飚出来，沈奥欣忍住痛叫。莫老板打造那么多武器，说不定对各类武器造成的伤口也熟悉，沈奥欣没敢自作聪明地在手臂添油加醋。
她跌跌撞撞向前跑，口里喊：“莫老板！莫老板！救命啊！”
武器店那片躁动起来，莫老板听见沈奥欣的声音。矿工头目不准他动，循声过来。不一会儿，沈奥欣被带到莫老板面前。
“怎么回事。”莫老板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沈奥欣抽噎，连续我了几次，终于出声。
但她那一声石破天惊，周遭所有魂魄都被勾动神经。
她说：“传送石没了！”
矿工头目震悚，要拉她，沈奥欣躲开，泪滴落眼角，对莫老板说出第二句话：“就是他们，他们要动我们。”
“你说清楚。”矿工头目捉住沈奥欣，莫老板一怔，回过味来，从头目手中夺下沈奥欣，问：“究竟怎么回事？”
沈奥欣一抖，红着眼睛把黄毛荣为对付武器店，不惜偷传送石，拉矿工陪葬的消息说出来。又说她和骷髅有暗号，他留下讯息，被她看见，特地去找他，才知道这个消息。那时黄毛荣丧心病狂，还要对老邓下毒手。
骷髅、老邓和老荣一起进的仓库，开过会的矿工头目都晓得，他们又把这是说给其他矿工头目听。
现在，这个女鬼却说老荣偷了传送石，还说老邓和骷髅可以作证。
“不信你们问他俩。”她咬牙，像是终于平静下来了似的，恶狠狠说：“我还知道传送石在谁手上。”
“吴大嘴——”
她望着乌泱泱的鬼群，眼珠清亮，水洗过一样。话音未落，砰地一声，黄毛荣的尸体被安全帽扔在地上。
抛尸的安全帽目光森冷，来迟一步的老邓和骷髅面朝群鬼，接上她的话：“把老荣手底下的吴大嘴捉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