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上党郡,崇山峻岭,蔓延巍峨。在丹河两岸,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两个诸侯国秦国和赵国,集结了近百万的精锐部队在已经对峙了将近两年了。
西岸的秦国阵地是长长的木栅栏,高约两丈,木头前方都削的尖尖的,向着上前方安放。栅栏外面还有着各种陷马坑,专门用于防范赵军的骑兵突袭的。大约三百步就设有一座瞭望塔,上面还有强弩兵监视。
东岸的赵国阵地,则大约五百步就分布一个堡垒,里面设有驻军,步骑兵联合防范,相互支援,互为倚靠。
将近两年的对峙,已经使双方的士兵们都有些身心疲惫了,每个人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回到家乡,看望自己的父母妻儿。
战争前期秦军占据优势,先是攻占端氏城,接着奇袭高平关,杀死了赵军偏将赵茄,而后夺取了东西彰城和光狼城,将赵军完全赶到了丹河东岸。虽然从表面上看,秦国强于赵国,但是赵国毕竟也是一流军事强国,还拥有数十万主力军队,尤其是有战国最精锐最庞大的骑兵部队,具备和秦国决战的实力。究竟胜负如何,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好准确预料结局走向。
不论结果如何,两个强国的战争结局必定会改变现有的战国格局,甚至会决定战国大统一的走势。诸侯各国乃至东西二周,表面上没有参与战争,但是都在紧密关注着战争局势的发展,暗自注视着其他国家的举动,都希望两个一流大国两败俱伤,都在暗自准备,积蓄力量,借机取利。
表面上战局仍然在无休止的僵持之中,出现了出乎意料的平静,如一潭死水,但实际上死水之下暗流涌动,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大决战前的关键时刻。
一时间从西部的咸阳,北部的邯郸,到中原的新郑、大梁,还有沿海之滨的淄博、蓟城,到处都是各国的间谍、斥候。他们络绎不绝,以各种身份出现在紧要场合,刺探着最新的情报,传递回各自的国家,上报给君主、国相。
今年孟贵妃四十八岁了,已经到了本命年,五月十五是她的寿辰。韩桓惠王知道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义非凡,特意安排內史令韩拓早早准备,准备办一场比较盛大的宫廷盛宴。
桓惠王从公元前二七二年从其父韩厘王手中接过了韩国的江山,这时正是秦国全力向东扩展之时。韩国不断面临秦国的侵犯,损兵折将,丢城献地,每年都在紧张的战争局势中。百姓之家几乎都有男丁战死、负伤,城里乡下随处都是哀嚎之声。
即位之初心力憔悴的桓惠王哪有心思放在闲情娱乐之上,同时也厌恶贵族大臣们安而忘危,索性下令,除了大型的祭祀活动之外,宫中一切活动都从简从易。君王如此,贵族大臣们也都不敢造次,都自觉将婚丧嫁娶等事宜简单从事。
廉颇进入上党之后,秦国进攻的重点转为赵国,韩国暂时从窘迫的局面中解脱了出来。两年过去了,内外局势也趋于平静,举国上下都安享这种难以形容的太平生活。而今桓惠王又下令将孟太妃的寿宴办的隆重一些,似乎在给大家释放一种信号,韩国的局面要改变了,形势会越来越好。
一时间,贵族将相们都感到了一种解脱,管他什么上党?管他什么强秦?天塌下来先有赵国人在那里撑着。每个人都感到格外轻松,整个新郑都被感染,这座城市似乎又开始恢复活力。
孟太妃属蛇,寿宴特地安排在了五月十五日巳时。从辰时开始,宫里的缤妃们,年轻的王子、公主们,韩国的公卿贵族世家们都陆续到来,提前给孟太妃拜寿。
很多仕族老人也都多年未进宫了,别说未见孟贵妃,就是相互之间很多人也是许久未见。现在齐聚王宫,嘘寒问暖,缅念先王,长吁短叹的自是不再多说。
巳时,寿宴正式开始。庄重的鼓乐笙笛声中,孟太妃在零露的搀扶下,身着华丽的朝服,缓缓步入大殿。桓惠王紧随其后,仕绅贵族们都起身行礼。孟太妃和桓惠王在中间首席上一左一右落座,下方左边是卿大夫将军们,右边是王亲贵胄。
韩拓宣读了拜寿行文,桓惠王亲自带领众人给孟太妃行礼祝寿,而后宴席正式开始。乐师们击响了编钟,奏鸣了缶、琴、瑟、竽,婀娜多姿的宫女们在音乐中翩翩起舞,台上台下众人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宴席快到尾声时,零露却突然闪了出来,带着十六个舞女,都身穿胡地的衣服,当众表演了马舞。
这马舞是从北边的胡人那里编排来的,完全是异域风采,动作夸张,热情奔放。赵国北边就是林胡、匈奴等少数民族,多年和韩国也有贸易往来,新郑城里也经常有胡人客商及歌女,所以很多大臣及仕族们都见过胡人歌舞,见怪不怪。倒是那些思想保守的贵族老夫人们看得连连摇头,觉得伤风败俗,有失风范。
零露毕竟练过武功,骨子里有些基础,带领舞女们完全把骑马舞的张扬精髓展现的神形兼备、韵味十足。桓惠王看着心里倒有些惊诧,自己在宫中多年,如何竟没有见过这些舞女。仔细看过,这些舞女似乎又都有些异域面孔,这零露真的能够折腾,现在不胡整练武了,怎么就突然学起异族舞蹈来了?
热闹的寿宴结束了,生活立刻趋于平静。该面对的还是要继续面对,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继续解决。傍晚时分,桓惠王召集国相宋留、国尉负庄、司寇栾费等几位大臣前来商议上党的局势。
桓惠王已经收到了冯亭的密报,现在也是左右两难。坐视不管,如果赵国被打败,估计秦国也会代价惨重,此事因韩国上党而起,那么秦王暴怒之下必定会攻伐韩国。但是现在韩国的实力,既无可派之兵,更不可能说服魏国。韩惠王没了主意,只是想听听众位大臣的看法。
宋留首先说道:“目前赵国将几十万军队放到长平,国内农耕收到影响,粮食紧张。已经按照大王的指示,我们故作不知,给赵国的商人卖粮,实际上就已经是支援赵国了。但是鄙臣也知道不是长久之策,就是希望赵国能够出现转机,找机会击败秦军。”
桓惠王说道:“据孤所知,秦国虽然国力雄厚,但是现在也面临巨大的后勤保供压力,长久的对峙对秦国也同样是一场巨大的消耗战。”
负庄一直是一个主张进攻的激进将军,现在终于又有了发表自己看法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喊着说道:“大王说的有理,长久对峙,最终不论胜负如何,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时我们不仅可以趁机收复上党郡,甚至还可以联合魏国收复河西地区。”
桓惠王可比负庄要冷静的多,看问题角度更为全面,驳斥道:“未必如此,秦赵都是一等一的军事强国,不管哪一方战败,但是尚存的国力,以我韩国目前的实力,都还不具备单独抗衡,反而还可能招来更大的祸事。这样吧,当下继续密切关注局势发展,暗中支援赵国,如果赵国获胜,我们就立刻联合魏国夺回河西,如果秦国获胜,我们就继续割地求和,如果两败俱伤,我们就再找机会拿回上党。”
议了半天,还是一个等字,这个结局不是桓惠王想看到的,但是也是迫不得已而出。君臣几人也都没有太大的兴致,几个臣子陪着桓惠王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后花园里。
正说话着,忽然听到旁边不停的传来将军孙跶的说话声。“前手要腕平,后手要肘平,前后手的腕、肘要与肩平。”“对,就这个姿势。开弓后,呼吸要均匀。放箭时,一定记住要屏住呼吸。”
众人听了都有些困惑,孙跶如何在宫中练习箭法,桓惠王却呵呵一笑:“这是孤叫孙跶来教习子安练箭,已经旬月有余了,想必也有些水准了。走,随孤过去看看。”
韩恒惠王深知贵为君王的重要性,对嫡长子公子安的管教十分严格,从六岁起就请上卿韩棱平为太子师傅传授学问,九岁时又命令将军孙跶为教师,专为训练射箭。
几个人到跟前一看,只见公子安短衣窄袖,一身简装,正在搭弓射箭,约莫二十余步外的箭靶上已经射到了四五支箭,基本上都在箭靶中心左右,可见公子安的箭法还是小有成就的。须臾间,公子安手中的箭嗖的一声又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大家看到了不由得纷纷叫好。
公子安回头望见了父王等人,连忙收起短弓,拱手施礼。宋留最为善于溜须拍马,现在表现的也是最为兴奋,赶紧说道:“大王,不想公子安小小年纪箭法就有了这么超人的成效,天赋可嘉,天才可造,这也是韩国的福气。”
孙跶听到了,认为自己教授有方,也面露得意之色。
恒惠王神情之中可以看出相当满意,但是尽力表现的不露声色,对公子安说道:“你虽略有小成,但切记不可骄躁。今日练习到这里,你回房读书去吧。今日老师教给你的文章仔细研读会了,晚上有时间了孤会来听一听。”公子安向众人鞠躬后,带领着几个宫人就退下。
宋留又道:“恭贺大王了,看到公子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灵性,将来成人以后必将成为文韬武略之才,可以辅佐大王了。”恒惠王感慨的说道:“孤从先王手中接过了王位,才知道肩负的江山社稷的多难多重?当今韩国处境危险,而后可能更加艰难。如果现在不加以严管身教,将来怎么能够担当统领韩国抵御强秦的重任呢?”
这时,宫中的内史令韩拓匆匆赶了过来,向桓惠王禀报道:“大王,赵王又派使者来了,还是要求我韩国尽快说服魏国出兵,两面夹击,从河内进攻秦国。”
因为刚才议过此事,几个大臣都明白桓惠王的主张,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去建议去说服魏国。
宋留还是有些担心桓惠王主意不定,就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秦国现在在河内郡仍有八万大军,还有武安君白起坐镇驻守,很明显就是防范韩国和魏国进攻的。如果轻率出兵秦国,短期内未必就能取得胜利,可一旦秦国调集国内和上党的军队来支援,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况且我们都知道秦王一向霸道蛮横,得罪了秦国,却又打不败秦国,韩国就岌岌可危了。其他诸侯国虽然都痛恨强秦,但也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都不敢做出决定,都在观望,我们也就等待时局发生明显变化时方可做出决策。”
宋留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聪明的桓惠王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本意,心中有些怏怏不快,回道:“实际上孤昨日已经接到准确的密报,赵国的粮草告急了,随时有可能坚持不住。因为赵国是让上党郡拉进这个局里的,陷入危机后就认为我韩国有义务帮助赵国。明摆着赵国还是不义,争我韩国上党,道义上我们并不欠赵王。但是秦国因为上党郡自行依附赵国的事情也会对韩国耿耿于怀,一旦秦国打败了赵国,就必然会对韩国兴师问罪。但以目前韩国的实力无法救援赵国,魏国现在是须贾为相,此人贪图钱财,安于享受,绝对会劝说魏王放弃支援赵国,既然如此,方才已经说过了,必须继续观望。去回复赵国使者,就说我们出面说服魏国,但是希望渺茫,还望赵王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件事上。不过想到上党郡还有几十万韩国百姓也处在生死危难的边缘,孤夜不能寐,心乱如麻。”
众位大臣都随声附和孝成王之言。这时,又有宫人来报,孟太妃带着零露公主拜见桓惠王。宋留和负庄等人听到后,想到国事也议完了,就顺势告退了。
孟太妃本以为自己就像先朝的很多妃子一样,君主死后,落入冷宫,孤寂一生。却遇到待自己如生母的桓惠王,更没有想到今日恒惠王竟然将其寿宴办的那么隆重,即使自己在先王时代,享受各种宠爱,也没有经历过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今日想到尽管恒惠王是自己一手带大,亲如母子,但毕竟恒惠王今非昔比,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够全然高兴就忘了礼数。所以过了下午特地带上零露到王宫里来谢恩了。
桓惠王请着孟太妃到偏殿,让了座位,上了清茶。桓惠王道:“今日里太妃劳累了,应当好好静养歇息几日,为何现在就来看我?如果有事嘱托,太妃直接叫零露来找孤或者让宫女传话就是了。”
太妃含笑着说道:“大王恩赐我这未亡人,一个普通的生辰办的异常隆重,远远高出了宫里的规矩,感激之余还有些惶恐不安。担心被国人指责,给大王带来非议,颇有些寝食难安。”
桓惠王呵呵一笑,说道:“太妃多虑了,自小太妃待孤如同己出,养育之恩,没世难忘,孤也是为父王尽一份孝心。况且近年韩国面对强秦逼迫,举国上下都有些慌乱颓废,这样做还是向国人展示,目前国局稳定,边境无事,也有安定人心之意。”
孟太妃听了,已然放下心来:“大王这样一说,孟皎也就明白了。今日见了许多的故旧,多年过去都老了,时间真快,我也快五十岁了,想当年嫁过来时还不满十八岁。”
一旁的零露对母亲这些长吁短叹可没有一点上心之处,看到王兄和母亲谈的轻松欢快,早就按捺不住,有些兴奋的说道:“王兄,我今日的马舞如何?”
恒惠王知道零露的性格,就是等着自己夸奖两句,然后就激动的自娱自乐,笑道:“零露聪明伶俐,万般皆通,一个小小的舞蹈有怎样难住你呢?不过昨日里的确是大放奇光异彩,引人夺目啊。”
零露见到王兄如此评价自己,早有些把持不住了,说道:“那当然,母亲的寿宴,作为女儿,我自然要别具一格,有出新意才好,这样让所有人几年以后都记忆犹新。为此,我专门到教坊里挑了十六个女艺人,编排训练了十来天呢?”
“什么?教坊司?那些可不就是风尘女子么?”恒惠王不气的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你这零露,做事一点规矩都没有,越闹越出格了。你竟然将教坊里的女子也召到宫里来,成何体统,传出去也叫臣民们以为宫廷混乱,君王昏聩。还有,你这样也不怕毁了自己名声,将来如何嫁人?”
零露吓得赶紧躲到母亲的身后,翻了翻眼睛,快口回道:“王兄放心,这个我心里自然有数,我没带到宫里,自己放在外面排练的。那天寿宴一结束就立刻送出走了,片刻也未叫耽误。”
桓惠王还是气的不轻,大口喝了一口茶。在气头上发火随口提到零露嫁人,倒使恒惠王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看着零露楞起神来。零露不防恒惠王如此凝滞的眼神紧盯自己,以为真的因为此事有了怒意,想要惩治自己,顿时浑身上下全部不自在起来。急忙讪笑着拉住孟太妃的衣袖,略带撒娇的说道:“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样开心愉悦了,就看在我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母亲你替我说说好话吧。”
孟太妃却不理睬零露的举措,轻轻拨开零露的手,转开了话题:“大王,刚才进来时,我看到相国和几位大臣才将出去,举止仓促,神态漠然,现在战事还是危急紧张吗?”“秦国目前毫无退意,尽举国之力进攻上党。前日里接到冯亭密报,赵国国力耗尽,快要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赵军惨败,秦军占领上党之后,秦王和应侯必将问罪韩国,形势堪忧啊。”
孟贵妃说道:“韩国直接面临强秦的欺迫,各国又都心怀异心不肯合纵,只是苦了大王,一直苦苦支撑目前的局面,即位后看着你苍老了许多。大王也不必多虑,现在各国看的都是两虎相斗,如果赵国真的败了,各国不会让秦国灭掉赵国,愈加强大,届时定会出兵援赵抗秦。”
桓惠王略带烦郁说道:“此次秦赵相争上党,各国竟生端倪,真的让人大失所望。如此长远看去,诸侯各国谁都靠不住,唯有韩国自己设法求生。当务之急,孤看还得和秦国委曲求全。”
一听提到上党,零露眼前顿时想起碧昔和李焘,在一旁不禁自言自语:“上党形势艰难危险,必将也苦了碧昔他们了,不知以后是生是死,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恒惠王看了零露一眼,向孟太妃拢了拢身子:“太妃,秦王有个孙子,叫异人,他的父亲就是安国君,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秦王。这个异人在赵国当过人质的,曾经见过零露,回国之后,居然对零露念念不忘。两个月前,孤派陈食出使秦国,安国君让他转告于我,异人有意迎娶零露,只等我们的回复了。这些时候事情过多,孤原本想放一放再和太妃商议,时间一久,都差点给忘记了。”
孟太妃听罢,顿时感觉到头脑发热,四肢僵硬,似乎都不听使唤了,紧张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膝下唯有零露一女,又是千般恩宠,自然想留在身边,老了有个可以依靠的,说话相伴的人。零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孟太妃早已经暗中在世族子弟中物色人选,只待有合适之人,即可嫁了,也了却自己的这桩心事。现在恒惠王突然提起秦王孙子求婚之事,犹如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孟太妃也突然感到身边的零露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像是在给自己传达抗拒之意。
略微舒缓,调整了一下情绪,孟太妃说道:“零露这姑娘,大王知道的,从小就没有一个章法。闹起来就是个疯女子。真嫁到秦国去,更加没个管束,只怕弄出些事情来,最后倒要两国关系都闹僵了,我看就放到跟前好好看住吧。昨天寿宴时司徒罗平还把儿子带过来专门让我看了看,我看挺适合,正寻思禀报大王,可以了就嫁过去呢!”
恒惠王没有过多的思考孟太妃之言,直接说道:“异人那孩子孤也见过,清瘦俊朗,做事干练有礼节。孤在想,如果零露嫁过去,秦王和孤就可以结为秦晋之好。到时我韩国再示好秦国,反正现在也国小民弱,给秦国形不成威胁,秦王自然也就不好再进攻韩国了。过上些年,说不定那孩子即了王位,零露就是秦国王后了,正如秦国的宣太后一般。”
“什么王后,太后,我都不稀罕。”一边的零露忽然抽搭起来:“我就要留在赵国,留在母亲身边。”孟太妃还想劝,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话,黯然无声,眼看着也快落下泪来。
恒惠王知道孟太妃是心疼零露,自己也是从小看着零露长大,宠爱有加。但是今天之事也是为韩国的长远国运着想,索性就直接说了下去:“当前韩国即将面临危难,千万将士浴血奋战,家家户户都有哀嚎。如果零露能够以国家为重,就无愧于先王母妃的疼爱,况且秦国异人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请太妃看在韩国百姓的生死悠关事上,答应了吧。”
“母亲,零露不要当什么公主了,甘愿做一个普通民间女子,你们把我免为庶民吧。让我嫁给秦国,还不如让我立即死去。”零露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但毕竟在王兄面前还是不敢放肆,掩面抽泣着跑了出去。
孟太妃顿感悲戚,紧闭双眼,落下两行泪来,缓缓说道:“我知道大王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有大王不得已的苦楚。罢了罢了,一切以国事为重,但凭大王决定就是了。如果零露远嫁秦国可以救韩国一方百姓,也无愧于先王,无愧于祖宗,无愧于韩国子民了。”
恒惠王看着悲伤欲绝的孟太妃,又想起先王在世时疼爱零露的种种景象,也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扶住孟太妃,劝慰道:“太妃切莫伤心过度,此事现在秦国也只是过来问问,孤也没有答复。或许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才问,过些日子自然忘却了,可以暂且放一放。”
孟太妃今日和零露原本是欢欣愉悦的拜谢桓惠王,却不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遭事来,心里也是杂乱不堪,已经不想在说任何言语。她立起身来,给桓惠王行个礼:“一切以大王的命令遵从就是了,孟皎先退下了,回去之后会好好劝劝零露的。”
孟太妃走后,桓惠王恼怒交加。一方面有些自责,没有做好准备,就突然提出了这件事情,弄得场面尴尬难看。另一方面觉得现在韩国内外交困,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准备答应这件事情的。作为一国之君,什么压力都要承受,可是真正理解帮助自己的人却又不多。想到这里,更加有些气急败坏,踢脚踹翻了眼前的木案,內侍和宫女们哪敢上前,都吓得远远的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