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死神在哪儿》 17.CH 1-17

    芙拉站在光影里，随着她的移动，整个身体都有些飘忽不定。她抬头看着拉斯，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用纤瘦的左手在空中划了一个规整的形状，最后收回胸前，虔诚地低下头：“海神尼约德在上，海洋温柔的力量必将能荡涤一切伤痛。”

    拉斯稍微眯起眼睛，那双眼睛里不正常的蓝色光芒渐渐地熄灭了下去，连带着整个人的状态，都慢慢回归了冷淡：“海神没有赐予你任何东西，以后也不会再赐予任何东西。芙拉，你就一定要反复提起他么？”

    “海神在上，他当然赐予过恩惠。他赐予了我们怒涛之城，还有米尔斯大人以及现在怒涛之城的里的一切。”芙拉的身形因为移动而虚化了一下。她看出了拉斯的不悦，不过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也没再继续搭理拉斯，带着慈爱和悲悯的笑容，转头看着那些蜷缩在笼子里的异族们，转头向着布尔文稍微弯了弯膝盖，“布尔文大人，我能够治疗他们的身体，并且倘若二位愿意借给我力量的话，我可以直接通过空间转移把这些孩子都带回怒涛之城。但只有一个人我可能做不到，我的力量和诅咒相反，所以诅咒之神的子民我无法拯救。”

    布尔文愣了一下，察觉到因为长时间积累的恐惧而止不住颤栗的少女愈发收紧了胳膊。布尔文脸色有些白，他很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情绪：“既然您说了‘可能’，那应该……其实是有解决办法的么？难道那是个很苛刻的办法么？”

    “让她放弃诅咒之神子民的身份，这个解决办法算苛刻么？”芙拉看向布尔文的时候稍微抬了抬手，有白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落在笼子里面，把阴暗的角落照得通亮，“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类都做过这件事情，毕竟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什么人还会继续喊‘光明之神在上’了——不过恕我直言，光明之神本人也实在是配不上那个称呼——所以对于人类而言，大概这不是一个苛刻的事情。不过这位诅咒之神的子民，她愿不愿意放弃，那就很难说了。”

    布尔文明显感觉到少女吐信子的声音因为焦躁而变得频繁了。

    芙拉扭过头看向拉斯，略微皱起眉毛：“我听到不远的地方，有很多灵魂惨叫的声音，看样子，这里并不是很安全对么？拉斯，你不出去守着这里么？”

    “好。”从各种角度来说，芙拉这句话都没有错。拉斯对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留恋，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德西娅，“你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

    德西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点，稍微醒了醒神，决定出去透透气。

    大概是作为光明之神造物的这一件事残留下来的本能，光，一直是某种让人觉得安心的东西。站在房间外面，明亮的阳光从天顶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即便不远处就是之前被拉斯切碎的、还在挣扎着的人们，即便鼻尖上萦绕着的，依然也还是血的气息，德西娅也骤然之间从刚才那种几乎无法思考的状态中完全清醒了过来。

    “安心吧，芙拉在的话，不会有事的。”拉斯看出了德西娅状态很不好，少有地口气温柔地安慰德西娅，不过能听得出来，他自己也并不习惯这个口气。他有点尴尬地把头稍微侧向一边，将视线从德西娅脸上移开，“光明之神的造物总是会继承光明之神的某些恶习，光明之神本人就经常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光明之神的造物？”德西娅听到后面忍不住抬头看了拉斯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外面的残肢，“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其实你也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不是么？现在在这里的施虐者，不是光明之神，而是一个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我们不可能用一句‘光明之神的造物’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光明之神，既然选择这么做的人是我们自己，那这就是‘人类’犯下的罪行不是么？在死神离开之后，这不正是失去了约束的人类在肆意妄为么？我不是说死神不应该离开世界——相反，我不认为死神还在的话情况会变得更好，他们或许连这一条命，都不可能保住——我也不是说其他种族不会这样，我只是想说，从头到尾，我们都不可能说我们作为人类没有罪不是么？”

    拉斯似乎是愣了一下，稍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白色睫毛低低地覆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他没有回过头来看德西娅，只是低声不知可否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也没有错。”

    两人都没有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德西娅才重新转过头，稍微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说得过重了。她抬头看了看拉斯，拉斯看上去并不在生气，似乎只是自己在想什么事情。拉斯的侧脸作为一个人类而言其实算的上非常俊美，不过这种俊美并不带有柔和或者开朗之类的令人愉快的成分，甚至只是会让人觉得无比疏远。不过拉斯注意到德西娅看向自己的目光的时候，迅速回过头来，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我打扰到你了？”德西娅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回头，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我看到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拉斯稍微扬了扬眉毛，轻轻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其实很久没有见过芙拉了……虽然她一直也在怒涛之城，不过她一直并不太愿意见我。”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德西娅暗自松了口气：“芙拉很擅长治疗魔法么？我刚刚看到他们的伤大多很严重，芙拉真的能够治疗他们？”

    拉斯稍微抬头警戒性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稍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芙拉并不怎么擅长魔法，她更多地是依赖她得到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最初的表现形式非常罕见，甚至于在死神离开世界之前，她和那些孩子一样，曾经被人像宠物一样囚禁了起来。我听说过，她最高曾经在地下黑市拍卖出了六万金币的高价。不过讽刺的事情是，在她最后一任主人买下她不久，就发现她那轰动了整个大陆的能力，突然之间变得一钱不值。于是那个男人愤怒地抛弃了这个藏品，把她扔在北陆的冰天雪地里，由着她自生自灭。”

    拉斯说这话的时候稍微垂了垂眼睛，不过他很快重新站直了，在德西娅不明所以的的目光中，微微笑了起来：“那个能力的名字，叫‘起死回生’。”

    有一个瞬间，德西娅差点因为这段话里突如其来的滑稽感笑出声来。

    拉斯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荒诞、震惊、无话可说等，却偏偏绷紧了脸一言不发的样子，下意识地伸手拍拍德西娅的脑门。拉斯手刚方拍上去自己就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尴尬地把手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去：“其实芙拉虽然能力很强大，不过她确实很少救人。不过我想我确定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其他的能力是能够治疗别人？”德西娅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房间的方向，“那买下她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能力没有用呢？”

    拉斯摇了摇头：“他大概是不知道，不然的话这个能力现在能赚回来的钱远比他买下芙拉的多，他不会轻易放手的。只不过芙拉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她是最近几年才发现自己可以这样使用的。说那是特殊能力，其实那应该算是‘神力’的一部分，我听她说过，她之所以有这种力量，是因为她曾经碰巧救过自然之神瓦利，自然之神为了报答她，所以给了她这样的力量。”

    自然之神瓦利？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德西娅突然想起来之前被座狼袭击的时候，模模糊糊出现在脑中的幻觉。一路过来她并没有空细想过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觉得那时候的感觉过于真实了一点。可是在传说中，自然之神已经随着光明与黑暗二位神祗离开世界数十年了，自己怎么可能真的见过他呢？

    “芙拉救过自然之神？是自然之神给了她这种能力？”德西娅抿了抿嘴唇，在心里思量着，既然这样，那芙拉一定见过自然之神的样子，只要问她的话，就能知道那个幻觉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奇怪，她先前祈祷的时候，不是说过是海神的力量会荡涤一切么？她似乎并不认为这个力量来自自然之神啊？”

    拉斯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从喉咙里“哈”了一声：“很奇怪是吧，她认为一切都是海神赐予她的。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不过她其实恨自然之神，她把自己受过的所有折磨都归罪给了自然之神送给她的能力。她觉得一切都是自然之神的错，是他无端给了那么弱小的她那么强大的能力，才导致她前半生那么悲惨，所以她把所有的怨恨，都给了自然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