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拼命的朝着树林的深处狂奔,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体力,所以脚步还算快捷。忽然在手电光照耀不到的前方,隐约出现了重重黑影,忽隐忽现,尹浩心中咯噔一下!脚下也放慢了步伐,用手背揉了揉双眼,心里嘀咕:难道是我看错了?可是当他睁开眼,仔细一看,好像不是错觉,果然有一群黑影,正朝着自己这边赶来,并且瞬间就拉近了距离,很快就要到手电光的照射范围了。
尹浩一阵紧张,自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这是盈儿送他防身用的,尹浩平时都是贴身携带。这森林中莫非有野兽出没?尹浩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静悄悄的,一片黑暗,已经感受不到盈儿的气息了。
尹浩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朝着左边的小路摸了过去,这时候也只能改变方向了。前方不知是什么东西,后面又不能回,只能改道了,反正盈儿能够找到自己。又走了一阵,尹浩感觉脚步越发的沉重了起来,心中暗急,自己的体力太差了,已经走不动了。其实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好了,在这种环境下跑步,再加之已经几天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由于疲惫过甚,脚步虚浮,耳中开始嗡嗡作响!忽然前方一股阴风扑面吹来,让尹浩混沌的大脑瞬时清醒了不少。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的朝旁边一闪,只感到一道黑影,擦着自己的身体飞了过去。尹浩稳住身形,额头已渗出了冷汗,惊慌失措的朝身后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黑袍裹身。背对着自己,尹浩颤声喝道:“誰?”回答他的只有阵阵扑面而来的阴风,尹浩强光手电四下一扫,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了几道黑袍人影,高大人影忽的转身,尹浩诧异的发现,此人双手平伸胸前,朝着自己的所在方向,直挺挺的跳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尹浩下意识的朝后一闪,忽的感到脚下一空,“啊”
寂静的山坳里,一片黑暗,一座颓败破旧的关帝庙,静静的矗立在树荫之下。小庙退了漆的木门紧闭着,一抹橙黄色的微光从破旧的窗棂透了出来。砰!一个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山坳里的沉静,接着一阵阵噗啦啦的响动,惊飞了一群树梢上休息的鸟类。
吱呀——
老旧的对扇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橙黄色的烛光从里边映射出一条高挑的少年身影。少年面白如玉,一双凤目斜斜的朝上高调着,更显得神采奕奕,顾盼之间,动人心魄,一头长发高高挽起,顶端插着一枚碧玉簪,一身宽大的淡青色长袍裹住全身,显得潇洒至极。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璧儿,出去小心点儿!”被唤作璧儿的少年嗯了一声,小心的掩上了屋门,少年并没有开启任何照明设备,走在漆黑的路上丝毫不显迟缓,似乎目力极佳。当少年刚刚离开庙门口,忽然墙壁上一扇破旧的窗棂,啪嗒一声!轻微的扇动了一下,一个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墙根處,然后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少年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有一个人影倒在一片草丛中,少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缓步靠近人影,到得近前,仔细一看,只见一个花脸青年,仰面躺在地上,脸上手上都被荆棘和树枝划伤了,渗出了点点血丝。加之脸上的汗水,已然混成血水,流的满脸都是,就成了个大花脸,但也难掩他那英俊的面庞,衣服也都划破了多处,身下还压着一个大背包,少年饶有兴趣的端详了半晌!然后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山坡之上,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半眯之下,隐约看见几十米高的山坡上有几道黑色人影在不停的晃动着。还有一个瘦小的人影俯身朝下面张望,少年唇角微扬,自语道:“看来有好玩的了,我不用在无聊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太平了,璧儿我们回去吧!”少年惊讶回头:“奶奶,您怎麼也出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静静的站在少年背后的不远处,老妪一头银发盘起插簪,面部肌肉虽然有些松弛,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曾经是一个标准的瓜子脸,眼角低垂,双目却隐隐透出光芒,中等身材,腰杆站的笔直,居然身穿一席青布道袍,手中拄着一个齐眉高的龙头拐杖,可谓是道骨仙风。老道姑,仰望星空,并未回答少年的问话,只是接着道:“乌云遮月,阴风渐起,恐怕是有妖邪作祟啊!璧儿把他带回去,我们该做些准备了!”少年兴奋的挽住老道姑的手臂,摇晃道:“奶奶,我们是不是去斩妖除魔?”老道姑望着少年那张让所有女子都嫉妒的完美脸庞,呆了半晌,叹了口气!“唉!你跟你娘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耐不住一点寂寞,要不也不会”说着老道姑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逐渐暗淡。少年缓缓放开了老道姑的手臂,收起兴奋的表情,一脸委屈的道:“对不起,奶奶,璧儿知错了!您别难过了。”老道姑疼爱的抚了抚少年的头:“好了,不说了,先回去吧!”说着,老道姑走到尹浩身边,单手一提便把尹浩提了起来,然后把大背包,扯了下来,扔给少年。提着尹浩就朝关帝庙走去,少年见此并不以为意,单手接过沉重的背包,快步如飞的跟在老道姑身后,手上轻若无物,可见两人都非泛泛之辈。
推门进入屋内,屋内很是干净整洁,正堂的中间有个一米五高见方的神龛平台,平台上端坐着一个老旧的泥胎关公造像,有真人般大小,威风凛凛,虎视前方,背后的左边站着一个英俊小生手托印盒腰悬宝剑,正是大将关平,关平的右侧是周仓给抱着青龙偃月刀,青幽幽的刀刃在烛光的映照下居然微微的闪着寒光。虽说造像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却一尘不染,显然常有人擦拭清洁。
老道姑抱着尹浩走进了后屋,少年将手中的大背包放在门旁的地面上。凑到后屋门边,刚想朝里面张望,老道姑忽然出来,差点撞到少年,少年吓了一跳,赶忙后退。老道姑责备的道:“璧儿干嘛?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少年嘟着嘴委屈的道:“孙儿只是想看看那家伙怎么样了!”老道姑道:“没事儿,只是惊吓过度,夹着疲惫过甚,又从那么高摔下来导致的昏迷了。休息一晚,醒过来就没事了!”说着话,自顾自的走到神龛前,跪在蒲团上,朝着关老爷虔诚的参拜了一番。然后缓缓站起身,在关公的神像旁的竹制大箭筒里,取出了一团捆得很整齐的东西,少年也凑过来瞧,但并未开口询问,显然他是知道这是何物的。少年问道:“奶奶,您要摆‘青龙雷旗阵’,那我们不出去了吗?”老道姑沉声道:“好好的在庙里呆着,我们不要出去多管闲事。”少年满面焦急的道:“可是奶奶您没看见外边有人控尸害人吗?我们修道之人怎麼能袖手旁观呢!这些道理可是奶奶您从小教我的。”
老道姑不耐烦的道:“好了,奶奶自有道理,去,弄块湿毛巾,帮那个小子擦擦伤口,一会儿我回来帮他上药。”少年一跺脚,转身朝后屋走去。老道姑看着少年的背影,缓缓摇头,眼前渐渐模糊出现了两道身影,心道:这孩子,不知道他还会留在我身边多久。老道姑有些寂寥的走出了小庙,在庙门口,散开了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捆深绿色的小旗子,上面隐约有着古朴怪异的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只在旗柄处刻着青龙的花纹。老道姑飞快的在地面上,东插一只,西插一只,动作熟练无比,很快关帝庙的四周百米之内,都布满了这种怪异的深绿色的小旗子。
看似散乱的绿旗,以一种特有的轨迹排列着。做完这一切后,老道姑拿出来四个八卦镜,各放在了关帝庙的四个方位的绿旗中间,然后用红色丝/线把八卦镜与周围的几面绿旗连在一起。最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分别喷在四面八卦镜上,顿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四面镜子就好像忽然变成了四盏油灯一般,散发出来淡青色的光芒。老道姑把手中的龙头拐杖使劲插在面前的地面上,然后盘膝坐在正中,结了两个法印,忽然自宽大的衣袖里,划出两面暗紫色的小旗子,老者在手中挥舞了两下,千旗阵中以八卦镜为中心,无数丝细小的青色雷电电弧,自镜中弹射而出,发出细微的轰鸣声,瞬间将所有的旗子都席卷在了青色的雷光之下,雷光很快就隐没在了旗面上。此时忽然一阵清凉的风刮过,遥远漆黑的夜空居然隐隐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老道姑抬头望向远方的暗夜,直到看见有闪电划过天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庙门。
进到后屋只见少年正坐在床边发呆,老道姑轻咳一声!少年站起身,老道姑道:“你先出去吧!我帮他上药,他身上多處都被划伤了。”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关好房门。
走到神龛前,凤目眯成一条细缝,看向威武的关老爷,身旁的大箭筒,边沿上露出的一小截青色旗。小心翼翼的走到神龛的一侧,探手快速的取了出来,背在身上,看了看周仓造像,轻轻的抓住青龙偃月刀的刀柄,缓缓的向上提起,大刀居然是能够活动的,少年直接将长刀自周仓的手中拿了出来。只听少年低声默念道:“祖师爷爷莫怪,借用您的武器出去斩妖除魔。”说着话,跪在关公坐像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蹑手蹑脚的推开庙门,走了出去。少年看着奶奶刚刚布好的雷旗大阵,凤目半眯,瞳孔收缩,在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雷光,密集的在旗子间穿插。少年是学过家传的阵法的,知道哪里是生门,此时看着祖师留下的阵法,还真有种想闯闯的冲动,只是怕动静弄大了,被奶奶发现了,可就走不成了。于是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熟知的生门,小心翼翼的一路穿行过去,很快就到了阵外,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关帝庙,拌了个可爱鬼脸,然后又蹦又跳的朝着通向山谷上方的隐秘小径走去。少年的身影刚刚消失,庙门便轻轻的打开了,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望着远去的少年,呆呆发愣!眼前出现了多年前的影子。
那也是个宁静的夜晚,一对年轻的情侣依偎着坐在关帝庙的屋顶,仰望着星空,关韬手指着夜空道:“洛溪,你看这就是父亲说的阴煞之象吧?”纪洛溪兴奋异常的道:“嗯嗯!应该是有妖邪出世的迹象,我们一身的道法,可惜没处施展。”说着话,面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关韬笑着安慰道:“洛溪不要这样,过两天我跟父亲说说,我们出去看看。”纪洛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不要过几天了,现在说不是更好。”关韬还没等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人道:“不行,我观此天象有异,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们没有实战经验,这样出去我怎麼能放心。”二人回头,说话的人正是父亲。最后在二人软磨硬泡之下,父亲终于同意了小两口出去历练,可不曾想到,这一去便是十八年生死未卜,这让一个做父亲的怎能承受得了,在自责与后悔之中郁郁而终。就可怜撇下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一个幼儿艰难的生活下去,所以老道姑对这个儿子儿媳留下的唯一血脉,才如此严苛,严禁他外出,谁想少年还是随他母亲的性子,活泼好动,本性难改。不过老道姑内心深处也有所不忍,毕竟像少年这般花样年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确实有些残忍。但这孩子与常人有异,这是能保护他的唯一方式,老道姑想到此处,重重的叹息一声!自语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希望可怜的璧儿吉人自有天相,能找到你的父母一家团圆,老身就算死也无憾了。”俗话说母子连心,父子天性。老道姑一直有种感觉,儿子并没有死,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回来看看自己和亲生骨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