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热血溅到了李君恪的脸颊,顺着脸颊留了下去。李君恪惊魂未定,犹自大口地喘着粗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冲到了李君恪的面前,挡住了野猪的攻击。接着便是利器入肉之声,以及野猪的一声惨叫。
一人一猪立于李君恪身前,少顷,野猪身子歪向一侧,轰然倒地,带起阵阵尘土。
李君恪这才缓过神来,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向野猪走去。
一直被野猪拖拽着的杨维这时也缓过神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被野猪一路拖着,身上擦伤不少,但却没有伤筋动骨。杨维看向李君恪,二人相视而笑,然后同时走到野猪身前。
此时野猪已经死的透了,一柄匕首插在野猪的左眼之上,直没入柄。
一瞬间冲到自己身前,精准地将匕首插入急速奔跑的野猪眼睛,这份功夫和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李君恪震惊之余才想起自己尚未向人家道谢,连忙转过身去,看向救命恩人。
眼前的人一身猎户装扮,年纪大概近五十岁,身量不高却是异常挺拔,五官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此时正笑看着李君恪。
李君恪连忙抬手行礼,道:“小子李君恪,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那老者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倒是我要谢谢小郎君舍命相救我家姑娘。”
李君恪闻言抬头,面露疑惑,这老者他确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者开口笑道:“莫不是换了身行头,小郎君便不认得某了,小郎君的一对铁锏还是从某这买去的!”
李君恪这才想起,这老者便是那藤记的掌柜。哪曾想这谦和稳重的掌柜竟然有这么一手的好功夫,李君恪再度瞪大了眼睛,过了一小会,才喃喃说道:“不想掌柜的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真是惊呆小子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一摆手笑道:“三脚猫功夫罢了,不值一提。”
“介叔!”一道娇小的身影奔来,直扑老者的怀中,正是受了惊吓的藤雪昀。
抱住老者后,腾雪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的是梨花带雨。
李君恪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
在老者好一顿安抚之下,藤雪昀终于止住了哭泣。杨维等人和那叫小玉的少女也都回过神来,赶了过来。
小玉有了老者撑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君恪等人,愤愤道:“介叔,就是这几个登徒子,之前我不在的时候变缠着姐姐不放,这次又引来这么大的祸事,您可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一番话把众人一下子边说成了是觊觎藤雪昀美貌的好色之徒,偏偏发生的事情还让李君恪等人无法辩驳,少年们一个个的都变成了一张大红脸。
李君恪刚想开口解释,却听见一个公鸭嗓大叫道:“你这小娘子,白生得一副好皮囊,心地怎的如此恶毒,我们兄弟几人又不是故意追着藤家小娘子来的,你怎能胡乱编排!”不是福临却又能是哪个。
小玉被福临气得秀脸通红,急道:“你这黑厮……”
“小玉,不得无礼!”老者道。
“福临,你给我闭嘴!”李君恪几乎是和老者同时开口。
老者歉然对李君恪道:“这丫头疏于管教,小郎君莫怪!”
李君恪再度抬手行礼,说道:“我这兄弟乃是心直口快之人,并无恶意,且今日确实是我们惊扰两位姑娘在先,这位姑娘心中有气,也是应当,我这里给两位姑娘赔礼了。”
小玉横了李君恪一眼,道:“哼,这还差不多!”
老者对李君恪报以歉然的微笑,轻抚着藤雪昀的后背以安抚她的情绪。
藤雪昀啜泣不止,小玉扭头不看众人,李君恪也找不到什么话说,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好在只是过了一会,藤雪昀便停止了哭泣。她只是受到惊吓过度,意识到失态后,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略微整理下衣衫,走到李君恪面前,缓缓道:“雪昀一时失态,还请公子见谅,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软糯糯的声音让李君恪听得有些出神,待回过神后连忙说道:“本就是我等惹来的祸事,哪里能让姑娘称谢,只要姑娘无恙便好。”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小子李君恪,敢问姑娘芳名?”
“藤雪昀。”
“雪昀再度谢过公子。”藤雪昀朝李君恪行了一礼。
李君恪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得罪得罪!”
老者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笑道:“两个小娃娃,客气起来没玩没了是要作甚。”
李君恪闻言,忙向老者施了一礼,道:“还未请教老丈姓名。”
“鹿介。你要是不嫌弃,和这两个丫头一样叫声介叔便是。”老者道。
李君恪道:“谢过介叔救命之恩。”
鹿介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这小娃娃,恁地多礼。”
“救命之恩岂敢不谢。”
“你救了我家雪昀一命,我再救了你,两下扯平了,勿再多言。若真要谢,你们几个小子就把这头野猪送我,顺便帮我抬下山便是了。”鹿介说道。
李君恪连忙说道:“这头猪本就是介叔猎得,自该归介叔所有。”
说罢,李君恪便朝后面的小伙伴们挥手,示意众人帮忙,自己也像野猪走去。没曾想刚一抬脚,腰间一阵疼痛传来,人直接跪倒了地上。
“恪哥儿!”福临等人连忙赶了过来。
李君恪回手摸向腰间,湿滑之感传来,收手回来,满手鲜血。
鹿介见状,连忙上前,用匕首割破了李君恪的衣服。李君恪左后腰上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映入众人眼帘,伤口不浅,皮肉外翻,此刻鲜血汩汩流出。
想来是刚才救下藤雪昀后,被野猪顶飞之时受的伤,生死一线之际,精神高度集中便忘记了疼痛,此时精神松懈,疼痛感便随之而来,人也跪倒于地。
鹿介仔细检查着伤口,随后吁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皮外伤,无须担心。”随即,吩咐小玉去取了山泉水,为李君恪清洗伤口。
伤口洗净后,鹿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为李君恪敷上。他所带的金疮药乃是上品,只是一会,伤口的血便止住了。血止住后,鹿介再为李君恪包扎伤口。他似乎经常做类似事情,手法十分娴熟,从清洗伤口到包扎结束,李君恪没有多遭一点的罪。
一番忙乱后,众人都觉得有些疲惫。鹿介本想让李君恪这几个小子帮忙把野猪抬下山去,这野猪四百余斤众,他们六个人勉强能把它弄下山去,如今李君恪受伤,杨维也是一身疲惫,那个叫福临的胖小子看起来本身便是有伤在身,靠着剩下这几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好在这里离县城不远,鹿介便遣小玉回藤记叫人过来。李君恪怕一个小姑娘自己上路不安全,便安排福临跟随,也想着顺带着缓和他和小玉之间的关系,毕竟今日受人恩惠颇多,总得主动示好。谁知这对冤家听到如此安排,都立即出言表示反对,便是鹿介和李君恪同时瞪眼威胁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得安排福禄与她同行。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留下来的众人都有些疲惫,稍作休息后,鹿介喊了福寿帮忙,去砍些可用的树木,一会用来抬那野猪。
过了多半个时辰,小玉和福禄赶了回来,一同前来的还有藤记铁铺的四名打铁匠,个个精壮,也不用少年们帮忙,这四人将野猪捆好,一声吆喝,四人同时发力,便轻松将那四百多斤的野猪抬了起来。
一行人中好多个伤员,那四名汉子仗着身高体壮,抬着野猪初时还不以为意,待走了半个时辰后便有些气力不济,最后除了李君恪这个伤最重的,其余几名男丁全部都参与到抬猪大业中来。等众人慢慢悠悠走到县城之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抬着这么一头打野猪,刚进城门便受到县民的强势围观。从守城兵丁,市集商贩,作坊匠人看见后无不啧啧称奇。
县衙位于城北,藤家位于城东,走到县城中央,李君恪艰难下马,对鹿介说道:“今日多谢介叔援手,待小子伤好一些,改日亲自登门拜谢。”
“别改日了,就今日吧。你们几个回去稍微整理下,晚上到我这吃肉。”鹿介豪爽说道。
李君恪尚有些犹豫,一旁的福临却是眼冒精光。
鹿介又道:“你这小子,真不爽利,来是不来,给个痛快话!”
李君恪只得道:“那便叨扰了。”
约好时间,两伙人各自归家。李君恪让福寿和福禄先去市集上买两坛好酒作为谢礼,省得一会店家关门空手赴宴礼数不周。
回到县衙后,张巡并不在家,李君恪收拾妥当,与张府管家报备后,便带着几个小兄弟去藤家赴宴。
当随着阍人从大门进入藤家外院之时,就连李君恪也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藤家竟也是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