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愚蠢至极。你继续向他们声明,沙丘狭道的冲突是七秘教邪教教主一手策划的袭击,我弥赛亚圣国也是受害者,不承担任何责任。如果他们有什么异议,你继续重复声明。强硬一点。”埃瓦格隆四世坐在奏折文书堆积成山的桌子后面,伸手一扔,把一份已经签好了的文件扔给跪在书房里的官员,那位官员喏了一声,拿着文件恭敬地离开了。
皇帝继续阅读文件,这时,穿着黄色袍子,胖胖的宰相罗布来到了书房门外,“陛下,罗布求见。”他虽然身为宰相,实际的爵位不过是一个侯爵。属于官职高地位低的那种,与那些封地在外盘踞自治的亲王与大公爵不同,他是皇室家族的死忠,或者说,是兢兢业业的狗。
“进来吧。又有什么事情吗?”皇陛下头也不抬直接说道。
罗布慢慢地走进了书房,来到书桌前,略显艰难地弯下肥硕的身躯,“陛下。奥尔德朗又发生了海盗袭击,求援的信息刚刚传来。”
“切,没用的废物。那么多骑士牧师,一个城都守不住。派人去帮忙啊,他们要援军,那就给他援军,不过他的城主位置恐怕也做不了了。嗯,也是个好机会,让新来的小家伙见见世面。派赛拿和雅各他们去吧,再带上一队神谕骑士。”
“遵命。还有一些事,陶瓦茨行省的牧民与工人学社的摩擦最近有些严重,要不要派人去管一管?”罗布宰相与皇帝的关系亲近,说话时没有太大忌讳,皇帝陛下也不是敏感多疑的人,对下属虽然霸道,却也很随和。因此身为宰相,罗布可以用这种商量的语气向皇帝提建议,而不是单纯地汇报事件。
“他们游牧生活过惯了,不想让工人改变他们……唉,也罢。算了吧,让工人学社收敛一点,牧民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循序渐进,不要太心急。他们总会知道上进的。”陛下做了这样的决定。
宰相罗布再次恭敬地弯腰,“陛下。消息已经确认,银冠法师袭击了七秘教总部,七秘教名存实亡,已经近乎全灭了。”
“哈?抢了我们的战利品啊,真是的……由他去吧。继续追击邪教余孽,还有什么事情吗,一次说完。”陛下吩咐道。
“遵命。还是那些老问题了。蓝海协会还在一直提议,要求增加对法师和学者的资源投入。商业联合会的那群家伙们还在为商品定级争吵不休。对娱乐行业的整顿倒是收获颇丰,各行省近几个月来一共查禁了三十七家赌场、赛马场、奴隶角斗场等。但下面的传言不太好,很多新兴的私密会所又有冒头之势。佣兵与冒险者工会的经营有些惨淡,依旧入不敷出。”宰相想了想,把该说的一口气说完了。
皇帝陛下终于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总是这样的……唉。我哪里有那么多闲散资源,要是真有,我早就组建几百个神谕骑士战队统治全大陆了,告诉那群酸臭法师,要是他们能多炼制一些有用的道具,自然会有更多的资源倾斜。要是他们还一整天玩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就等着上火刑架吧!告诉商业联合会那些钻到钱堆里的家伙,利润不是凭空出现的,要投入,要付出!警告他们不要影响市场分离制度,其他的让他们多做民间调查,要是还不好,就把调查组全部砍头,换一批人。娱乐会所的事……暂停一下吧。那些饭桶贵族,不给他们一点玩乐的空间,他们会闹事的。稍微遏制一下,不太过分就好。佣兵冒险者工会……这件事交给乔安去办,他最近情况如何?”
宰相罗布听着皇帝陛下极具个人特色的话语,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皇帝这样下令,他却不能这样直接颁布政令,还得仔细琢磨语句,安排人手,恐怕又要熬夜了。最后听到皇帝的提问,宰相连忙回答,“大皇子表现优越,处理事务有理有据,尺度拿捏也很得当,老臣都佩服他的见解。”
“他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了,由他去吧。这次看看他怎么处理工会的窘境。嗯,其他的还有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了。陛下。”
“那就这样吧。你派人传令给赛拿,让他带人去奥尔德朗。也知会一下教皇冕下,看他要不要也派些新人去。海盗袭击……幕后主使查清了吗?还是特林迪达群岛的那一帮家伙?和祖卡王国有关系吗?”
“恐怕脱不了干系。陛下,祖卡那边最近有些不安宁。”
“哼,换了一个新国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让嘉德列亲王多注意那边的动静就行。”
陛下终于处理完了宰相汇报的事,罗布再次行礼,离开了书房。皇帝又开始阅读文件。没过一会儿,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我回来了。”那是侏儒巫医米古塔古的声音。
“巴萨维克情况怎么样?”皇帝陛下直接询问。原来米古塔古之前一段时间并不是在国内工作,而是在沙丘狭道的那场战斗后就脱离了队伍,往东边去了。雅各并不知道这件事。
“情况不妙。陛下,我到达巴萨维克的时候,那里已经几乎是一座废墟了。银冠法师和永恒之剑的人手也在那里,差点发现我。”侏儒米古塔古走进书房,他脸色苍白,嘴唇是怪异的青紫色,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哦?”埃瓦格隆四世稍微变了脸色。
“据说那里发生了瘟疫。但实际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中央山脉的那些家伙做的事。但是我观察了几天,银冠法师永恒之剑和其他势力的人手也去了中央山脉探查,但没有任何收获。封印屏障完好无损,空间锁链也很正常。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事。或许只是虚惊一场,或许是某些家伙伪造的假象。”米古塔古向陛下描述巴萨维克的情况。“但有些疑点非常奇怪,巴萨维克所有的四级以上的修行者都失踪了。据城内居民所说,是一起前往中央山脉清剿怪物去了。但很明显,事有蹊跷。附近的几座城市畏惧瘟疫,已经开始逃难了。我离开的时候,银冠法师发出了号召,说是要封锁巴萨维克全境,屠城以绝后患,彻底杜绝瘟疫传播。至于中央山脉内部的事……暂时还没有结论。要不要继续探查?”
“屠城……哼,真是胡闹。可惜太远了,爱莫能助。只要封印不出问题,东部哪怕翻了天,也不成大碍。继续关注那群法师和武者的动静,至于中央山脉的事……我会派人联系高原上的那些家伙,让他们操心去吧。可能他们已经去探查了呢。我们暂时不用着急。只要没有全大陆召集令,就不用大动干戈,免得让某些家伙找到借口,切。”皇帝陛下好像又想到了沙丘狭道的事情,脸上表情有些不高兴,“你暂时不必管这件事了,我会派人接手。提尔汾还没有醒来么?”
“没有。我刚才看了他的情况,恐怕还得一阵子。”米古塔古有些担心地说道。
“献祭生命力强行引发神降,真是苦了他了。希望他能早点醒来。”皇帝陛下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站了起来,慢慢踱步,来到了书房外面,米古塔古也跟在皇帝身边,他们一起来到外面的小广场上,看着傍晚时分东南边天空的两轮月亮。“神降……世人都敬畏强者,但在更强大的存在面前,我们算得上什么?苟且偷生而已。”
侏儒巫医听到了皇帝的感慨,却没有说什么。
“你们与他同行了一阵子,你感觉,雅各这人怎么样?”皇帝忽然发问。
“一个有点懦弱多疑的小家伙,勤奋好学,就是心性不够。对晨曦之道的信仰颇为了解,但也不过尔尔。”侏儒米古塔古没有客气,直接说出了他的评语。
“信仰……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信仰的话……”皇帝陛下毫不避讳地说着近乎亵渎的话,他叹息一声,转身往书房回去。“挣扎而已。我不过是想自己活得舒服一些,安稳一些,再照顾好身边重要的人而已。”
“以己及人,这正是仁善王道。”米古塔古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
陛下轻轻地笑了,“你倒是会说话。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清那简单至极的事实和道理,文明生于荒芜,时间永远在前进,可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呢?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上,那自然不会有灾难和苦楚,可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无数强者,他们崛起陨落,给世界留下无数伤痕,贪婪与仇恨纠缠不休,蒙昧和倔强更是罪恶的源头。我宁愿这世上从来没有圣光教会,从来没有银冠法师与永恒之剑,甚至从来没有神灵,可惜这是不可能的。真正的悲剧本就不是毁灭和伤痛,而是光明自身的分歧。在正义的裂隙之中,黑暗滋生蔓延。”
米古塔古听着皇帝的话,若有所思,却并没有多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哈哈哈……庸人自扰而已。若是我能成为圣贤,成为天穹,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可惜我不是,人力终有极限,所以才要改变……背负沉重……我也想逃离啊,可我能去哪里呢。”
风吹过飘扬的十二芒星十字架的旌旗,皇帝陛下悠悠的声音传出很远。
“巴萨维克的事情瞒不过去的。你找个机会,把该说的告诉雅各,让他心里有个底。提尔汾醒来之后,再问问他神降的事情。”
“遵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