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春晓心道:枉你认识定远侯这么多年,竟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畏惧,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转念一想,此人是定远侯的妻弟,自己只是个奴才,若真的追究起来,死得很惨的只会是她一个。
“公子,咱们要不还是到院子里说话?”
顾长亭:“不必,外头热,还是里面凉快。”
沉默了一会儿,春晓不死心道:“今日林家来客,你不用看管府内?”
顾长亭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人太多我才跑来的,我最不耐烦那些七大姑八大婶,往日是自家亲眷就算了,林家人算什么东西,我才懒得搭理。”
“你要是想躲个清闲,侯府这么大,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
顾长亭身子一侧,把头枕在手臂上:“不管,我睡会儿,你别吵。”
春晓无可奈何。
因着顾长亭在内,春晓心里头始终不安,就干脆守在兰芜院大门前边,想着一有人来就立即进去赶他走。
不成想,未过多久,还真有人朝这儿走了过来。
远远可见是个锦衣玉带的公子,他眉目尚算清秀,但衣袍锦绣繁复,腰间挂着两个玉佩三个香囊,那个腰封也是五光十色、珠光宝气,花枝招展,令人侧目。
这年轻公子打着宝扇遥遥走来,一脸意态悠闲之色。
待瞧见不远处的春晓,脚步一顿,竟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去。
真真是个仙姿玉貌、色若春晓的美少年!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是冰肌玉骨、天然可人,又目光清澄,形容纯真,如画中小仙一般。
这年轻公子正是今日来做客的林家人中的一位,是林家嫡出的三公子林景明。林景明乃京城有名的纨绔,且男女通吃,只要颜色好,他来者不拒。林家虽非勋贵之家,却家底雄厚,他便依仗这一点游走风月、欺男霸女。林景明自问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经他摧折的美人不计其数,没有千也有百,如今一见眼前这少年,只觉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些个珍珠都成了鱼眼珠子,高下立现,有云泥之别。
春晓见此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眼珠子仿佛黏上来一般,心下暗跳,转身就要往里去。
林景明立马几步冲上去,将手一伸,在她跟前一拦:“这位小公子,别急着走啊,敢问尊姓大名?”
春晓被他半途阻拦,又见其目光有异,心中更为不适:“奴才不过是侯爷书房当差的下人,贱名不敢污了公子的耳朵。”
林景明眉心一皱,一听是楼知春书房里的人,倒不敢太过,便收了手作揖,只一双眼仍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乱看:“原来是姐夫的人,怪道如此出众,姐夫还真是……慧眼如炬。”他原本想说艳福不浅,自觉不妥,又深知楼知春根本不是喜断袖余桃之乐的人,话到舌尖便改了口。
饶是如此,春晓仍听出几分不对味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奴才还有活要干,就不叨扰了,告辞。”
“哎哎哎——”林景明还欲说话。
春晓忽然一笑道:“怎么,林公子还有事找侯爷?”
这一笑落到林景明眼中,可真是灿烂如三月春花,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了。他神魂飘荡之际,听她话中所讲,又不免一个寒噤:“没、没有。”
惹谁都可以,楼知春这个霸王可惹不得。
春晓不再多言,径直转身回院,将院门严丝无缝地关上。
林景明怅然若失,转而想起自己到头来竟没问得美人名姓,气恼无比,抬脚踢飞了旁边一颗石子。
春晓关门直往里走,心中暗骂晦气,待进了书房,见那罪魁祸首呼声连连一副酣然大睡之相,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泼他一脸洗脚水。
……
花苑中,林家女眷赏玩一会儿便罢,眼见天色渐暗,就整理一番由下人引着往前厅去。
虽是生辰宴,林姨娘的打扮依旧素净。一身缥碧曳地长纱裙,行走时浮动如湖波,绿意荡漾,虽身形丰腴,亦有飘飘若仙之感。
众人聚在厅内,坐成五六桌,冷盘已经纷纷上桌。
不多时,楼知春到了。
他已回屋换下常服,着一身绛紫色锦袍,头戴青玉簪,大步走来,丰神俊朗,颇有贵公子风范。
林姨娘忙上前迎他,楼知春便在她臂上一搭,重新扶她坐下,神色比往日柔和些许。
宴席开始,谈笑声渐起。
楼知春自始至终只坐在林姨娘身边,吃酒夹菜,间或与林姨娘低语几句。
林家老爷和少爷主动上前敬酒,他一一回饮,脸上挂着浅笑,客气,却也疏离。
“侯爷风采卓然,我等不及,怪不得大姐倾心。”一道醉醺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看去,那说话之人正是喝醉的林景明。
林姨娘秀眉一蹙,正要开口劝他坐下,却见楼知春淡淡一笑:“三弟喝醉了,来人,扶他下去歇会儿。”
林景明热酒下肚,胆肥如虎,挥开小丫鬟的搀扶,颤巍巍朝楼知春遥遥举杯:“敬侯爷!”一饮而尽。
林家几人见楼知春晃着酒杯转头与林姨娘说话,仿佛没有看到林景明的失态,面色稍缓。林二太太立马使了个眼色,叫林二公子过去将人拉走。
其实敬酒只是小事,但林景明这副亲热不正经的态度却大有问题。
对方是一品军侯,就连林家老爷也要恭恭敬敬地双手举杯下敬,林景明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少不得将林家上下吓了一跳,得亏楼知春并未与他计较。
实际上,这林景明也并非是完全醉了。只是想到方才那美少年,心中始终痒痒,不能自已。他自己也是锦衣玉食、千宠万爱地长大,但凡有什么想要的,都是招手就有,这回见了春晓,心中喜爱非常,却碍于定远侯之威,不能亲近半步。于是乎越想越是郁闷,意难平之下就借着酒劲失了一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