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寨子在连一的带领下渐渐有了气色,变得像模像样了。
每当空闲的时候, 连一总会想起萧麟, 那个他还来不及说一声爱就迫不得已离开的人。
人生有太多迫不得已,只因他是个最底层的喽啰,无法只手遮天, 翻云覆雨。
自从知道连一喜欢男人之后,他这一帮弟兄天天帮他物色男人, 先是说“老大,我们五个你看中了哪个尽管拿去用”, 不是连一不地道, 这五个他真没有一个看得上。
毕竟被萧麟那样的人爱过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他这般好的人, 光是惦记都能持续一辈子。
然后几人变成“老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给你劫一个。”
连一心说, 我喜欢萧麟那样的, 天底下就此一个,并无分号,你们能劫回来吗,那可是清越王府的世子。
外头有人找连一,云灵寺的人又都认识他, 所以连一哪里也不能去, 天天在寨子里修修补补, 看着姑娘们做手工,外头的事情都交给大块头们去主持。
老二给寺里送菜很快就得到云灵寺认可,主要是蔬菜新鲜,价格低廉,还包送上门,一来二去老二跟寺里都熟识了。
还有江枫晚在,旧老大跟吃了称坨一般,一心向佛,听到老二讲寨里发生的事情,感概道,“我果真没有找错人,连一一瞧就是个靠谱的。”
虽说老二对连一很满意,还是没忍住道,“晚哥,弟兄们都挺想你的,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知道以前我们太蠢让你费心了,现在你就回去享福就行,我们伺候你。”
江枫晚摇摇头,“这里很好,我出家也不是因为你们,是我爱而不得。我打听了一下,过两天寺里要大修山路,正招募工人呢,一天十文钱一个人,我跟寺里报了五个名额,你们过去。”
老二煞是感动,“晚哥,你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回去之后老二就把这事告诉连一,连一立刻就应下了,“寨里十个青年男子,五个名额,你们随意安排,当天无事的就过去,有事的按部就班工作就行了。”
寺里开工之后,他们每日去签到做工,赚取五十文钱,不亦乐乎。
清越王府,下人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差池惹了主子,今日大世子跟王爷大吵几架,府里乌烟瘴气,个个黑着脸。
萧麟看着花西发呆,花西在桌上乱跳,口里不断重复着,“萧麟,保重,萧麟,保重……”
当日他被王爷拉去史府赔罪,回来之后去找连一,却被告知连一已被解雇,连一住的屋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他的衣服和两张面具,以及不断重复话语的花西。
那一刻,萧麟知道什么叫椎心泣血,他疯了一般满华都寻找连一的身影,却杳无音讯。
本以为中秋节一场闹剧会让亲事有所变故,谁知史家跟认准了他似得,等史老太爷身子好些就举行婚礼。
为此萧麟跟他爹闹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他想连一想得紧,但是没有一点消息,萧麟只能乱投医,打算去一趟云灵寺。
都说主持能知晓未来,揣测天意,这么大本事,找个人应该不难。
他的行动并未受限制,只是他知道身后跟着多贵这条尾巴。
云灵寺里,萧麟难得一见地规规矩矩坐跪坐在秩乙面前,“上次匆匆忙忙过来,又匆匆忙忙离去,还未问候您,今日特地来拜访,您老人家精神瞧着不错。”
秩乙给萧麟添了杯茶水,萧麟如此乖巧,他觉得瘆得慌,“怕不是问候我这么简单,既然都上来了,何不修行两个月再下山。”
萧麟摇摇头,且不说他爹会不会答应,他也不能搁这耽搁,连一还未找到,两个月之后,这人就更难找,“果真瞒不住您,我此番前来是为了问连一的踪迹,您能否帮我算一卦,连一现在在哪里。”
秩乙笑了起来,“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这庙就得改为寻人寺了。”
这个回答让萧麟失望至极,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您可否为我算算我与连一的缘分。”
对于这个问题,秩乙一点也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一般,他高深莫测地看着萧麟,给出答案,“拨云见日,眼前虽迷雾重重,太阳始终都在,只要熬过艰难险阻,圣光终会洒下。”
这一字一句萧麟都听得清清楚楚,记得牢牢实实,“我可听进了你的话,若是我最终仍求而不得,就到你庙里出家,天天闹腾地你鸡犬不安。”
“我这间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可别折腾我了。”秩乙无奈地摇头,“你的烦恼无非就是你爹,你拗不过他,就找个能拗得过他的人帮忙不就行了。”
“谁管得了他呀。”萧麟起身,冲秩乙行礼,“多谢您了。”
虽说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但是有了一个方向,他与连一有剪不断的缘,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终有一日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阿嚏。”多贵打了一个喷嚏,身体晃动幅度太大,差点从树枝上摔下来。他偷偷跟着萧麟到寺里,飞身上树,见萧麟跟主持在聊天,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就决定小憩一会,谁知睡过了。
再一瞅门前只剩秩乙一人,哪里还有萧麟半点踪迹,坏了坏了,要是把人跟丢了,他没法交代啊。
多贵从树上跳下,吓了秩乙一跳,“主持,我家世子呢?”
秩乙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指了指门口,“走了半个时辰了。”
“哎呀。”多贵捶胸顿足,撒腿往外跑,只希望萧麟没有发现他跟丢了,乖乖回家。
萧麟的确没有发现多贵跟丢了,但是也没能乖乖回王府,因为他在半路上就摊上事儿了。
山路在修路,路本来就不宽,下山的人挤到一块,摩肩接踵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萧麟牵着马绳跟着拥挤的人群亦趋亦至。
人多的地方总会有见财起意的小偷,这个尖嘴猴腮的小偷搁人群里一扫,一眼就盯上了衣着华贵的萧麟,一瞧就是个有钱的主。
尖嘴猴腮挤到萧麟身边,开始琢磨着如何下手。
不知谁撞了萧麟一把,萧麟一个趔趄,怀里一轻,他暗叫不妙,有贼,萧麟一个反扣捉住那只手,再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钱袋吗。
萧麟伸手去夺自己的钱袋,那人死死扯住不松,居然倒打一耙大喊起来,“救命啊,有人要抢我钱袋。”
本就拥挤的人群霎时炸开了锅,对着萧麟指指点点,“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没想到是小偷。”
这都什么世道,萧麟恼道,“你们看清楚,明明是这人偷我的钱。”
“什么我偷你的钱,明明是你偷我的钱。”
两人就这样为谁偷谁的钱争执不休,吵闹的声音惊动了路边干活的老二老三和小六。
老二抬眼一瞥,一群人扎堆,不像是干好事,“那边咋回事?”
小六凑过来,“好像是碰上小偷了,在扯皮。”
“嘿!”老二义愤填膺地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砸,老大教育他们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今儿碰上自己算这个小偷倒霉,“走,过去看看去,小小毛贼胆子忒大,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动手。”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过去了,老三小六扒开人群,老二走进去,大喝一声,“干啥呢,贼在哪儿。”
哄闹的人群被这一声暴喝唬住了,顿时安静下来,萧麟和尖嘴猴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块头。
尖嘴猴腮咽了口唾沫,不好,要是被这几个人捉住就惨了,于是他先发制人,“这个人偷我钱袋,被我抓个正着,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你含血喷人。”萧麟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倒做贼喊捉贼了。”
老二跟小六对视一眼,这怎么俩都是贼了,小六抓抓脑袋,“二哥,你觉得谁是贼啊。”
老二盯着面前俩人一打量,一个俊美无匹,一个邋里邋遢,显而易见,“这个看起来穷的应该是贼。”
萧麟得意地扬起下巴,“终于来个有头脑的。”
尖嘴猴腮不依了,“什么叫看起来穷的是贼,不要侮辱穷人,这天下一大半可都是穷人,但是穷人有穷人的骨气,这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凭什么说我是贼。”我凭本事偷来的,还被围在这里,能不辛苦吗。
尖嘴猴腮说得理直气壮,真假难辨,把老二唬得一愣一愣,“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穷人怎么了,人穷志不穷。”
萧麟无语望天,本以为来个带脑筋的,没想到个个蠢蛋,呆萌中透着一股弱智。
小六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既然你们都说是自己的,那肯定知道钱袋里有多少钱,你们说说有多少,你先来。”
看着指着自己的手,萧麟犯了难,他还真不清楚钱袋里有多少钱,自从答应连一不再花他爹的钱之后,萧麟真没有问他爹要过一文钱,钱袋里是他从自己私房钱里随手抓的碎银,没有数过,他想了想,估摸着,“大概有三十两银子吧。”
“好,该你了。”小六手指向尖嘴猴腮。
“我瞧瞧啊。”尖嘴猴腮打开钱袋数了数,一脸正直道,“不多不少十八两碎银。”
小六一把夺过钱袋,数了一遍,“的确是十八两,是你的了。”
尖嘴猴腮接过钱袋,笑嘻嘻道,“明鉴明鉴啊。”
这都是什么沙雕,萧麟怒不可遏,“你们怕是傻子吧,钱丢了就丢了,反正我不缺钱。”现在丢钱事小,这憋屈是大,心里贼不爽。
说着牵起马准备走,却被老二拦住了去路,“你骂谁傻子呢?别以为偷了钱就能这么轻易了事。”
“你们想怎样。”萧麟憋了一肚子气,不善地回望过去。
小六想了想,“咱们也没时间送他去官府,瞧他模样这般好,不如带回去给老大做压寨夫人。”
三人一拍即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