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扇算了一下路程,还有时间,便晃荡回了一趟官蠡,在宫里待了两日,把老头子气得半死。
宫里生活太无趣,宫外大街小巷的烟花之地又逛了个遍,新开的几家酒楼没什么市场竞争力,千扇远远看去就没了尝试的心思。
索性提前回了绝峰山。
一回了书院她就后悔了,学子大部分归家,宿舍别院就剩三三两两路途太远回家不便的人。
宋白栎见千扇如见到救星,几乎三拜九叩地请求她接受他的扫把。
千扇蒙着脸,想着她昨日为何脑抽答应宋白栎帮他扫茅厕呢?现在宋白栎和于小澜两人不知在哪处双宿双飞,她却孤零零在茅厕遭受荼毒。
如果不是休沐其间书院人少茅厕较干净,如果不是宋白栎答应给她带宋家独家话本子(千扇刚知道她看的话本子多出自宋家),如果不是她同情宋白栎因为于小澜无妄被罚扫茅厕……
罢了,一和于小澜扯上关系就逃脱不了扫茅厕的命运,简直是魔咒!
扫茅厕是件熟能生巧的事,千扇有过一个月的工作经验,如今代理起来得心应手,往常宋白栎花半个时辰才能扫完的茅厕千扇现在不要一刻钟就能搞定。
扫完茅厕出来如得到解放,千扇扯下面巾张大口贪婪呼吸新鲜空气。
对面走来一个面生的人,目光阴鸷,浑身散发着寒气,一看就是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盯住了千扇,目光如利刃从上至下将她扫视了个遍,见千扇尚保持张大口卡住没啥威胁性的傻样,这才移开视线面无表情擦身而过。
待危险人物进了茅厕不见身影,千扇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下巴,心道:这人谁呀?没听说过书院会收插班生啊。
千扇未太做思量,反正几日后自然会知晓。
还没走远,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扫茅厕的!”
千扇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人,她转身指着自己,问危险人物:“你在叫我。”
危险人物扯起了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人看了遍体生寒:“你说呢?”
鉴于对方似乎不好惹,千扇能屈能伸,试着心平气和问:“咋啦?”
危险人物蹙眉:“茅厕没手纸了。”
千扇:“……”
千扇沐浴完回房,踏进房门见到里面坐着的人,立马闪身出去确认了一下房间编号。
是她的房间没错,可是,为什么危险人物会在她房间呢?不会是她的手纸给了他不良使用感所以他上门找茬来了吧?
千扇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愿进去面对那人,慕情兮居然也提前回了书院,正好刚从外面回来。
两人相继被罚上山,千扇处罚结束又赶上年末测验,即使身为舍友,两人也有两个多月时间没好好说话了。
慕情兮较两个月前更为冷清。
她见到千扇,也只是淡淡问:“你怎么不进去?”
千扇:“有危险人物在……”
慕情兮皱眉思索片刻,似想到什么,看着千扇神色有些动容:“那是我哥……”
千扇:“……”
慕情兮她哥慕轻寒,见到妹妹,冰冷的颜色才融化了一些。
千扇跟在后面毫无存在感,面前的兄妹两人嘘寒问暖了一阵,慕情兮才想起为二人做介绍:“千扇,这是我哥慕轻寒。哥,这是我舍友,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挺有趣的姑娘。”
慕轻寒眯眼:“你这舍友看上去有点面熟……”
我们半个时辰前才见过啊!
然而千扇并不想提起不美好的茅厕邂逅,于是摆摆手:“兄台说笑了,不过是大众脸罢了。”
慕轻寒却不配合:“方才扫茅厕的是你?”
千扇:“……”
她不想和这人处在一室,随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宿舍别院。
让她意外的是,谢浅瓶也提前回了书院。
此时谢浅瓶敛了大小姐的气势,一个人躲在宿舍别院外的风荷池后,时不时伸长脑袋往别院门口看。
见千扇出来,她欢快地朝千扇招了招手。
无事不拉她登三宝殿,千扇过去,好奇大小姐有什么事想吩咐她。
谢浅瓶拉下千扇,两人一起蹲在风荷池后,谢浅瓶一边注意着院门,一边小声问千扇:“慕情兮她哥还没走么?”
看来谢浅瓶也惧慕轻寒?千扇笑:“是啊,我走的时候他俩还相谈甚欢呢!”
“真是糟糕,我没想到他也过来了。”谢浅瓶捂着脸颊哀叹道。
千扇眼珠子转了转,“你要下山么?我可以带你去永安镇。”
谢浅瓶似乎不明白千扇为何突然这么问。
千扇跟谢浅瓶分析:“慕情兮她哥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我们在这盼到天黑都不一定能盼走他,不如我们下山玩玩,玩得差不多再回来,那时慕情兮她哥也走了?”
谢浅瓶一听可行,千扇也正愁没人陪她玩,两人一拍即合,悠悠晃下山了。
千扇缺个聊天的人,吃喝倒是其次,仅是沿着上一回的路线带着谢浅瓶在筒子街转了一圈。
谢浅瓶从小娇生惯养,整条街上的小吃食皆被她数落了一遍,什么这个吃了会长痘,那个担心吃了会拉肚子,千扇在一旁额角一突一突的。浅瓶嫌弃的东西她不知吃了多少,她一个公主还没说啥谢浅瓶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她以前的认知全推翻了。
她之前希望同人和她说话解乏,此时为了堵住谢浅瓶喋喋不休的嘴千扇把她拉到了戏园子看皮影戏。
一部将军同心爱的公主诀别的剧,谢浅瓶偶尔冒出一两句点评,诸如:
“这个原理不对,两人同时掉下山崖,相对距离怎么会越拉越长呢?何姑姑说过,自由落体的高度只与时间有关呀!”
千扇看得正尽兴,听谢浅瓶的话,突然觉得将军与公主分离的场面一点都不唯美了,她认真思考道:“可这不是自由落体,还要考虑风的阻力。你看公主的衣服繁复宽大,而将军的衣服是紧身铠甲,公主受的阻力会更高吧,那该是将军先落崖才对,哎哎,戏里弄反了!对了,你不是学渣么?”
谢浅瓶怒目:“谁说的?”
千扇:“……”
谢浅瓶继续看剧情:“终极反派居然放了将军一马,将军有主角光环加持,势必会卷土重来灭了反派,身为反派,怎能如此妇人之仁呢!”
过了一会儿,戏里出现了一个胡作非为的小女孩,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小女孩没有灭了她。
谢浅瓶惊:“咦,反派居然是恋童癖,这编戏的重口啊!”
编戏的:“……”
托谢浅瓶的福,皮影戏演了一半,两人被戏园子的人轰了出来。
两人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千扇不可置信看谢浅瓶,神吐槽帝啊。
谢浅瓶咬了咬下唇:“你这样看我作甚?”
千扇不理她,先转身走了。
谢浅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低声道:“我只是害怕,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住一直说话……”
千扇去了翠仙居,两人要了一间雅阁,千扇三两下点好了菜,便让小二关门备菜了。
千扇后仰,背靠着椅子,两手搭在桌子上,拿眼斜睨谢浅瓶:“你说说,你为什么害怕?”
谢浅瓶紧抿着唇,脸色逐渐发白。
千扇眨了眨眼:“让我来猜猜,是因为你欺负了慕情兮,怕她哥报复你?”
谢浅瓶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她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是我知道了慕家最不堪的秘密,慕情兮和慕轻寒一定会灭了我的!”
千扇捂住耳朵,她不想听慕家最不堪的秘密,她怕被灭。
谢浅瓶心底压着事,终日惶惶,见到慕轻寒,积压许久的惶恐一次性全涌出来。
“休沐时慕轻寒找上门,让谢家把我交出来,否则便断了谢家在南照的商路,父亲已经不保我了。我提前得知消息逃了出来,想着东方院长能帮我……可东方院长也休沐了……呜呜呜……”
哭声通过手间缝隙传进来,千扇捂住耳朵的手渐渐松开,她坐直了些,轻声道:“东方院长回来前,我和你一起在永安镇住下吧。”
谢浅瓶通红着眼感激地看她。
适时小二推门上菜,五道菜一同上来,小二一一作了介绍。离开前,小二看了看谢浅瓶,忍不住提醒千扇:“东临有律法,男人欺辱女人会被抓起来的……”
千扇一巴掌拍在桌上,汤水四溅:“你们够了,一个两个三个都把我当男人!”
小二愣了好久,讷讷道了歉,吓得门都没关好。
谢浅瓶收了眼泪,千扇郁闷道:“这几天我们就住在翠仙居,我白日要回书院扫茅厕,加上来回,大概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你哪都别去。”
谢浅瓶抽抽搭搭地点头。
一顿饭的功夫,情绪收了许多,千扇带着她到了两人住的屋子。谢浅瓶呼出一口气,她见千扇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好意提醒:“你如果不画剑眉,兴许不会被当成男人……”
千扇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本是弯弯的新月眉,后来嫌调戏姑娘时不够男子气概,这才习惯了画剑眉。
原来,总被当成男人还是自己习惯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