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受了伤的千扇这些天不能动,上下课和用膳有慕情兮照顾倒还好,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沐浴。她可以忍受脚好之前不洗澡,可万一她臭了慕情兮不一定高兴,同窗也不一定欢迎她进教学斋。
大半夜的千扇理智最终战胜了惰性,轻手轻脚收拾了衣裳,注意不吵醒沉睡的慕情兮,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出门去了公共浴室。
她很少生活在宫里,即使有雪沫,穿衣沐浴这种事她都自己做的,不习惯旁边有人,所以她每回沐浴都挑了无人的时候。
雾气缭绕中,千扇靠着墙解了衣裳,小心下了池子。
千扇头枕在池子边缘,闭着眼,就是脚抹了药不能遇水,单单一只脚搁在外面,贼难受了。
白日里她背了一天的文章,晚修又做了两个时辰的算学题,头脑昏昏沉沉,一小会儿便有了睡意。
池子里热气腾腾,刚开始她还睡得挺舒服,后来越睡越凉,越睡越冷,千扇感觉自己快被湖水淹没,一下子惊醒。
原来池子底下的炭火早已熄了,千扇打了个哆嗦,扑腾着爬起来,结果伤脚搁着太久麻了,加上身上淌了水。一不小心栽倒在地,忍不住呼叫出声,倒地那一刻,她听到自己膝盖关节“蹦噶”的声音。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这是命犯了太岁?
都怪她今天挑了半夜来沐浴,现在众人都睡了,哪还有人会来浴室?
千扇四肢张开,冰凉的身子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小声□□着。
就当以为要天亮慕情兮才能发现她失踪了的时候,她隐隐听到敲门声。千扇一喜,不知是哪位姑娘喜欢大半夜的来沐浴,门外便是一道略带慵懒的男声。
“千扇?”
千扇身子僵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应了一声:“是我。”
男女的浴室仅一墙之隔,刚才她摔倒的响动较大,可能惊扰到了同样在沐浴的司徒。
果然,司徒又问:“方才听到的声响可是你弄的?还有其他人在?”
千扇伸手努力去够衣架上的衣裳,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吃力:“就我一人,我方才摔了一跤。”
门外的司徒皱着眉,道:“我去帮你叫人过来。”
脚步声远去,千扇打了个喷嚏,继续去够衣裳,好不容易碰到一角,千扇抓紧一扯,结果……衣架倒了,砸在了她的另一只未受伤的腿上。
千扇疼得眼泪都飙出花来。
得了,自己作死,这下连拄着拐杖都不能走路。
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又飞快折回来,司徒这次没多想,直接推开门冲进去。
雾气已经散去,一堆衣物中趴着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披散的发丝盖住了一部□□子,暴露在外的肌肤白嫩细腻,沾了些水珠。
司徒定了定心神,却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面前的姑娘似羞似怒地盯着他,似乎他再过来就把他命给取了。他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去,干咳一声:”你先把衣服穿好。“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想起,很快便停了,千扇艰难撑起身子勉强裹了里衣和外衫,可是裤子却穿不了,吸了吸鼻子,闷闷道:”我的脚受伤不能动,另一只腿,好像断了。“
司徒额头青筋一跳,无法镇静了,不待千扇反应便转过身几步走到千扇身边。
千扇坐起来瞪他。
司徒摇摇头,感慨:”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千扇反驳:”我也没想到衣架的摩擦系数那么高啊。“要和明管事说浴室要换个衣架了。
司徒不再与她争辩,作势要将她抱起来,手触到温热光滑的皮肤仿佛被烫了般迅速收回,司徒这才意识到什么。
千扇将腿遮得严实了点,道:“请帮忙叫个姑娘过来帮我吧。”
司徒直接拒绝:“不行,再把你一人丢在这儿只怕你又惹出什么事来。”
千扇认真为自己辩解:“兄台,你对我太不信任了。”
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会了,司徒选择不信任她,从一堆衣物中找了根带子,将千扇两条腿连带外衫裹紧,又将拐杖拿来递给千扇,对她道:“把它折了。”
千扇默默接过,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阳刚的事情是由她一个姑娘家来做,虽然她毫无费力就把拐杖折成几截。
司徒以一种“我就没看错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将她两条腿简单固定好,这才把她抱起走出去。
出去遇到了明管事,明管事以古怪的眼光自上而下打量着二人,千扇生怕对方产生不好的想法,赶紧解释是自己摔了腿司徒好心把她带出来的,并建议给浴室换个光滑点方便拿衣裳的衣架。
结果明管事以更加古怪的眼光看他们。
千扇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
司徒以看伤要紧未多作停留,明管事不作多拦由着他们去了。
千扇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被抱在司徒怀里,黑了脸,一双眼斜睨他,干干道:“今晚,你什么也没看到。”
“嗯,我什么也没看到。”司徒重复一遍她的话。事实上,少女倒在地上柔弱可怜、盈盈欲泣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更何况主人公现在还在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少女的发丝轻拂到他的脖子,抱着她的指尖犹记得衣服下柔软细腻的触感。
饶是他从小被当成司徒家下一任家主培养,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泰山崩于顶且面色不改,朝堂上令君王和百官诚服的司徒大人,现在也感到为难。
司徒觉得有点口干,抱着千扇走得更快了。
幸好昨日给千扇看伤的柳大夫还留在山上,不用临时下山找医馆。柳大夫住在书院临时建的医馆中,山上多蚊虫叮咬,好不容易入睡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拍门声。他翻了个身本不想理,但外面那人似乎下一刻就能将门踢了直接闯进来,这才无可奈何地披衣下床开门。
门外脸色不太好看的司徒大步走进来,将千扇放在矮榻上。
房间的灯火亮起,柳大夫看清来者何人,发现又是千扇,张开脸笑道:“小姑娘,我俩挺有缘的。”
千扇紧张道:“柳大夫,我腿好像断了,能接好么?”
“咦?”柳大夫蹲下,解了千扇腿上的拐杖,正纳闷怎还有根衣带正准备也解了给千扇看伤,被司徒拦住了。
“可以就这样看么?”千扇问道。
柳大夫摇头:“这样不方便啊。”
“她也不方便。”司徒回了一句。
柳大夫眼珠子在两人间来往转了几圈,妥协道:“好吧。”手隔着衣裳按了按。
千扇痛得哼了一声,哭丧道:“我腿真断了吗?”
“没断!”柳大夫没好气地说。
千扇得知就是几处关节脱了臼松了口气,但柳大夫为她推拿拉伸的时候,还是疼得哇哇大叫,吵得司徒有点头疼。
一通折腾快到天亮。
随后柳大夫开了几副药,发现有几位药临时医馆找不到,于是下山找药去了,并嘱咐千扇好好留在医馆休息。
千扇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可是矮塌又短又硬,她半个身子趴在榻上,哀伤地抚摸毫无知觉的两条腿,丧气道:“我想我是废了。”
司徒已经不想再说她什么了,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千扇盖着。
千扇披着两件衣裳,吸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后天就要测验了。”
司徒挑眉等她下一句。
千扇又道:“不知道能不能打小抄。”
“不能。”司徒替她答了。
千扇丧气:“可我一整天一篇文章都没背下来,感觉自己处境堪忧,何以解忧?唯有小抄啊。”
司徒找了把椅子坐下,对千扇道:“你听着。”开始给千扇背文章。
千扇睁大了眼,“你好厉害。”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么。
司徒停下:“你一边听一边记,记不下来别想睡觉。”
千扇暗想,这位同桌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