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晋最近终于迎来了好光景,他抄的千扇的理算学功课几乎没什么错误标注了。何姑姑授课时也不会总盯着他,他也可以自得其乐地同旁人传小纸条。
就是以前和他传小纸条的千扇最近用心于功课都不怎么理他了,生活总归少了点乐子。赵之晋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决定去找狐朋狗友姜桓说说话。
赵之晋悄无声息钻进了姜桓的房间,只见姜桓伏在桌案前认真鼓捣着什么,本想吓他一下,却不想姜桓一见到他第一反应是飞快将桌上的东西遮住。
赵之晋眯起眼,好啊,有孤本却不分享给好兄弟,枉他俩多年跨越国界的情谊。
于是作势要抢。
姜桓一惊飞快地拦住,神色紧张。
两人你抢我拦了几回,赵之晋收手,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孤本又如何?”
姜桓擦了脑门上的汗,松了一口气,“你说这个啊。”随手从一叠书下扯出一本十三春。
赵之晋拿起翻了几页,由衷赞道:“果然精品。”
“既然孤本在这,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赵之晋困惑。
姜桓:“我在做功课,就是做的太难堪……”
赵之晋打断:“做功课?谁信?你是什么德性小爷我还不清楚?”
“好吧。”姜桓最近也确实需要个人帮他出出主意,虽然赵之晋和他一样不靠谱,但两个不靠谱的凑在一起负负得正了也说不定。于是姜桓示意赵之晋靠近点,低声道:“其实,我是在写情笺……”
“情笺?”赵之晋高声道,被姜桓一把捂住了嘴。
“赵小爷,此事不能声张,我还没写完递出去呢!”
赵之晋好奇问道:“写给谁的?看看哪家姑娘有幸被我们二殿下看下。”不过姜桓貌似要和千扇结亲的,不知道千扇允不允许姜桓纳小老婆呢?
姜桓难得有几分脸红,嗫喏了半天如实道:“写给我的准皇子妃。”
赵之晋反应了一会儿,重重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膀,笑道:“这是好事啊!”他起先还担心这两人不合亲事要黄呢!
“过来。”姜桓把赵之晋拉着坐下,拿出方才被遮住的信笺,问道:“你看这里,我要怎么改才能表达出我心悦她已久的心意?”
赵之晋凭借以往调戏姑娘的丰富经验和姜桓两人讨论了半天。
信笺用的是桃花笺,桃花是姜桓亲手绘的,颇有朦胧意境。姜桓虽然不学无术了点,但不可否认这位贵公子画得一手好画。
姜桓却有点担心:“你说,千扇喜欢桃花吗?”
赵之晋琢磨着情笺内容,随口道:“只要能吃,她都会喜欢罢。”
姜桓想了想觉得赵之晋说的很对,遂提笔在小笺末尾添了一句:“待明年春来,共赏桃花酿可好?”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情笺送到千扇手上的问题。
想了一会儿,赵之晋问了姜桓另一个让他感兴趣的问题:“我说你之前不是和千扇不对付么?怎么突然就心悦她已久了?”
姜桓低声,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们北辰人尚武……”
原来自武学课上千扇一人力压众人后,姜桓颇为其风姿倾倒。连连先生都对千扇赞赏有加,甚至将其收为入室弟子,虽然这是姜桓一直以来的愿景且被连先生无情地拒绝了,但他没完成的愿景被准媳妇完成了也不错啊!再者,他和千扇搞好关系,说不定她得空时也能教他个一招两式。
怎么想,都是一举多得的事。
无怪乎刘侍郎出使北辰回来在父皇面前力推他俩的亲事,真是天作之合深知他心啊!
就是他和千扇相识的经历不太愉快,平心而论,自知道对方身份以来,千扇对他挺客气,倒是他一直没正眼看过人家。
姜桓懊恼地揪了一把头发,决定要搞个破冰之旅讨好一下对方并改善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于是才有了情笺这一出。
这么一想,当初将红玉扳指输给了千扇称一称她心意也好。
定情信物么……姜桓思绪飘飘。
殊不知那东西早进了司徒的口袋里。
“我看最近千扇和司徒走得挺近的,”赵之晋突然道:“照理说司徒该叫你一声表哥,二殿下你,难道没什么想法么?”
“没有啊。”姜桓想也不想回道。
赵之晋想不到姜桓竟如此不计较。
“你有所不知,这桩联姻,司徒亦参与了拍板。”
赵之晋讶然。
姜桓笑了笑,道,“而且,还是拍得最响的那个。”司徒力促这桩联姻自是有他的思量,这人一肚子坏水,故而姜桓潜意识觉得这场联姻亦是司徒的算计之一,这也是最初他难以接受这桩联姻的原因。
而现在,他却觉得即使那是算计也罢,总归他不争那个位置,没啥值得司徒算计的。
以往在北辰,司徒身边不乏莺莺燕燕,姜桓不是没见过他和姑娘家走得近,但走归走,分寸却是懂得的。至于千扇,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像是懂这回事的人,姜桓觉得千扇应当不会看上司徒那类型的。
况且大家都认为,司徒在故意折磨千扇,这话他是信的,起初还有点担忧千扇,但据他多日的观察,依千扇的性子,司徒怕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唔,依我看,桃花笺就夹在功课本中送出去罢。”姜桓如此决定。
同时,另一间屋子,正在攻克算学题的千扇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怪,她最近没受寒呀,莫不是有人在念叨她?
明日下午便是每个月书院解禁的日子。以前不管在沉樱谷还是在皇宫,排除万难千扇也要隔三差五地溜出去玩一玩。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一次性闷这么久,继续闷着千扇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三日后还有蹴鞠赛,为了不影响比赛心情,千扇决定提前把功课做完,明日高兴地下山溜达一圈该吃吃该喝喝,便能放开身心上场冲锋陷阵。
千扇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斗志,继续和算学题斗智斗勇。
到了第二日下午解禁之时,何姑姑端坐在主教学斋,要求大家先把算学功课交了再下山。一部分雀跃了半天的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碍于何姑姑的脸色,忍气吞声坐回到座位上开始赶功课。
千扇第一个将功课本交给了何姑姑,出了院门,整个人都要放飞起来。
山下的空气不如山里的清新,但千扇偏爱这红尘滚滚的俗世之气。下山后不远有个繁华的永安镇,一个月前千扇跟着容先生他们经过时还想在此处逛逛留宿,但那时容先生为了赶路,扯着千扇急匆匆经过了。
此番,千扇要将遗憾补一补。
永安镇西边有条街唤作筒子街,街上有许多小吃食,这是千扇之前听同窗说的。此时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玩意,竟觉得这条街的繁华不次于官蠡京都,而且这处的风土人情和官蠡京都不一样,千扇看到了许多新奇玩意。
千扇从胸口摸出一张图纸展开,上面标记了筒子街有名的吃食——这是千扇和赵之晋他们昨夜赶出来的。
可惜赵之晋他们没来得及抄她的功课,被留在了何姑姑眼皮底下。
千扇遗憾地摇了摇头,决定独享了。
逛了一遍后,千扇怀里揣着两个梅菜馅烧饼和几个八宝馅的粽球,左手拎着一壶桑葚酒,右手提着一串肉串儿和一小袋糖栗子,在春记招牌前排队买烧鹅。
不久前,千扇还在人满为患的翠仙居用了午膳。
千扇咂了咂嘴,觉得筒子街乃人间极乐之地。再对比一下书院用膳斋的伙食,悲从中来,恨恨咬了一口肉串儿。
眼前走来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宋白栎,一个是于小澜。
由于要下山,宋白栎换去了院服,着着便装倒也能认出是位翩翩公子,旁边的于小澜清秀孱弱,两人走在一起千扇竟神奇地觉得般配。
至于两人是如何混在一处的,千扇想,可能是两位经常为夫子办事才熟识的罢。
于小澜见到她皱了皱眉,嘟囔:“一个姑娘家怎如此模样。”
千扇由于急着下山,没把时间花在换衣服上,此时穿着一身院服,身上手上挂着一串东西和两人打招呼。
听清了于小澜的话,千扇摸摸鼻子,她现在不是穿着院服看不出她是姑娘家么。
千扇是个友好的人,她掏了一堆糖栗子给二人,兴奋道:“给,在那边买的,看见没,也排了好长的队呢!”
宋白栎道谢接过了,于小澜没要。
“司徒呢?”宋白栎顺口问道。
“啊?我怎么知道。”千扇不明所以,她只知道离开主教学斋后就不见了司徒人影。
“你俩不是经常一起么?”
千扇:“可那是为了做功课,难不成我要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宋白栎的眼神分明在说:”难道不是么?“
千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黑线,想着究竟是什么让他造成了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