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韬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抱起：“阿爹，我带小涵上镇上看看，您先回去。”
郑爹点头：“可带了银钱？”
“带了。”话音一落，便只剩下风声叶飘，就连郑爹也不由得一惊。
柳涵还是头一次体验到飞翔半空的感觉，可惜他这会儿肚子疼得冷汗直冒，心情一点都不美好。
“我觉得我可能吃错东西了。”
郑文韬已经带着柳涵上了镇口，不敢太招摇，只能把柳涵背在背上，一边思索柳涵今天到底吃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小涵，你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说话太费力气，柳涵干脆趴在郑文韬背上装死。
郑文韬飞快带着柳涵到了医馆，柳涵这大汗淋漓的模样差点让大夫以为他是中暑了：“这小哥儿怎的出了这么多汗，赶紧过来我瞧瞧。”
人命关天，等着看病的人倒是没有介意郑文韬的插队：“小涵，还难受吗？大夫，我夫郎他肚子疼。”
大夫眉头一紧：“赶紧把小哥儿扶过来，我看看。”
“大夫，我可能吃坏肚子了，有没有吗丁啉。”柳涵说了句让大夫摸不着头脑的话。等柳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地方要是有吗丁啉就好了。
大夫可没管这么多，赶紧走到柳涵面前给人把脉。这左把一会儿右把一会儿，眉头越蹙越紧，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呢？这……”
郑文韬心也越来越沉：“大夫？”
“大夫，你倒是先给我弄的药啊，疼死我了。”柳涵嗷嗷道。
大夫终于放开手腕，摸着自己不甚长的胡子，哈哈笑道：“你这小哥儿，肚子和腹都分不清楚。你这哪里是肚子疼，是有喜了！”
郑文韬和柳涵同时僵住，柳涵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词会用到自己身上，过了好半天才愣愣问：“那我肚子怎么疼？”
大夫一听柳涵这话，忙拍了自己脑门儿自我检讨道：“看我，你这小哥儿，这是动了胎气，怀了身子就不可大喜大悲，剧烈动作也莫要再做。”他转眼看向一直看不出喜怒的郑文韬，问：“这位可是小哥儿的夫君？”
郑文韬点头，手放在柳涵的肚子上，若有所思。
那大夫倒是个热心的，让店里的学徒给柳涵弄了热水，又给开了药，叮嘱道：“这药啊不可常喝，你这情况就用个三贴即可。若是之后还有这种腹痛不止的情况，再来我这里看看。小哥儿啊，若老夫没诊错，你这说不定就是个双喜临门呢。”
柳涵干巴巴笑了声，喝了些热水又在大夫指导下由郑文韬给揉腹部，终于将腹疼给缓解了下来。
郑文韬又买了大夫家里的药罐子，带着柳涵回到天悦小店，把人安置妥当后开始熬药。
柳涵疼了这么一场，也累得不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郑文韬却连连出了好几次神，手上烫出好几个伤疤。
待他把药熬好，柳涵也正好睡完一觉，人正呆愣地坐在床上，眼中一片迷茫。
郑文韬轻脚走过去，在自家夫郎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先端了些温水给柳涵：“小涵，喝点水。”
柳涵难得老实，就着郑文韬的手喝了一整碗，还有些意犹未尽。出了太多的冷汗，他这会儿身体是极度缺水。
喝完柳涵就眼巴巴的看着郑文韬，显然是想要第二碗，郑文韬却假装没看到，直接把已经凉好的药送到柳涵嘴边：“喝点，大夫说了，至少得喝三贴。”
柳涵看到黑乎乎的药，思维也瞬间打开，“嗷”的一声就挥开郑文韬的手，一个激灵从床上跳到地上：“我靠，那个庸医说我什么来着？”
“你有喜了。”郑文韬弯腰将地上碎成渣的碗捡起来，柳涵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激动，可这事儿他真有点接受不了。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见柳涵迟迟说不出来一句话，郑文韬抬头直直看到柳涵身上，柳涵被郑文韬一双浓黑的瞳子看得一紧张，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文韬叹了口气，出门重新倒了一碗药，递到柳涵手边。
柳涵察觉出了郑文韬情绪的低落，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将药给喝干净了，哪怕是在是有点苦，也没吱声。
但喝完药，就见这人二话不说端着药碗往外走，柳涵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文韬，你怎么了？”
郑文韬脚步一顿：“没什么。”
没什么？柳涵信他就是傻。但郑文韬似乎铁了心的不想让柳涵追问一般，出去后就没再进来。
柳涵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干脆自己起床出门，却见郑文韬低头站在小院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人的侧脸看得柳涵心痒痒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柳涵开口问道。结果他走到郑文韬站的地方一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再看这人的脸，吓得柳涵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谁知郑文韬的声音更可怕，一片嘶哑，像是因为感冒而失声的人，柳涵忙道：“你这该不会是真中暑了吧，赶紧的，我陪你去看看大夫。”说着，柳涵拽着郑文韬就往屋外走。
郑文韬将人圈回自己怀里，深吸了口气：“小涵，我没事。倒是你，有没有事。”
柳涵隐约觉得郑文韬心情不怎么好，也不愿意刨根问底，有时候留点小*彼此才能过得更长久，便也摇头随手将郑文韬也抱紧了些。
至于肚子里揣了个娃什么的，柳涵暂时还没有考虑到。
两人温存了片刻，郑文韬怕柳涵累着，便把人硬塞回屋里。柳涵不干：“咱们还是先回家吧，反正今天店也不开张，留在这里干什么？再说了，阿么可能会担心。”
郑文韬想了想，觉得柳涵说得有道理，便带上大夫开的药，又绕道给柳涵买了些零嘴，这才带着柳涵往家里赶。
但是他没敢让柳涵走路，要不就背着柳涵走，要不就直接抱着柳涵飞奔起来。柳涵乐得哈哈直叫，这种穿越在风里的滋味简直是太美妙了。
叫到家门口柳涵又叫累了，被郑文韬赶回房间睡觉。
郑文韬就坐在床边，一直守着柳涵，待柳涵睡着，才心事重重出了门。
郑阿么早就听提前回来的郑爹说了柳涵肚子疼的事儿，心疼得不得了。要不是见柳涵累得困了，他早就冲上去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这会儿见郑文韬出来，赶紧把人拉到一边，急切问道：“老五，小涵这是怎么了？”
郑文韬淡淡道：“没事。”
郑阿么脸一黑：“你这个样子阿么会相信小涵没事？”郑文韬不说话，郑阿么更加笃定柳涵是出了什么事，一着急，眼眶便红了起来：“老五，你可得告诉阿么，不然阿么要急死。”
郑阿么这模样引得郑爹几人都注意到，不由得为柳涵担心起来。特别是叶哥儿，他本就是孕夫，情绪不稳定，又担心柳涵出了什么大事儿，当即就冒了冷汗，也顾不得肚子忙走到郑文韬身边问：“五弟，小涵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也别急嫂哥么，你得说出来啊。”
一家人都点着头，又怕声音太大吵醒柳涵。
郑文韬沉默许久，才道：“小涵他，怀孕了。”
叶哥儿心下一喜：“那是好事儿啊。”再看郑文韬乃至郑阿么郑爹等脸色都有些不好，不由得抬头望了眼扶着自己腰的郑文宇。
却发现这人的脸色也同样沉得厉害。
可以说除了叶哥儿，其他人脸上都布满阴霾。叶哥儿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当初他怀孕的时候郑阿么他们都挺高兴的，没有理由比他更受欢迎的柳涵怀孕会让一家子人这样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就听郑巧这个一向活泼的哥儿张口吼道：“我不信五嫂么会乱来！”说完眼睛带着泪花，跑进了屋。
叶哥儿吓了一跳，郑文宇低声道：“我送你回屋。”
叶哥儿没拒绝，心里却嵌着刺。
郑文宇把叶哥儿送进屋，也没让他一个人闷着，便解释道：“叶儿，文韬这事你别担心也别掺和。”
叶哥儿带着满脸不解望向郑文宇，却听这人说道：“文韬他，不可能有孩子。”
叶哥儿一惊：“小涵不是已经怀上了吗？”突然说完这么句话，他就沉默下来。如果说郑文韬不可能有孩子，那么柳涵肚子的孩子……
“不可能，小涵他每天都和文韬在一起，不可能的！”叶哥儿笃定道。
郑文宇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而郑阿么和郑爹他们也是不信，郑阿么说：“文韬，可能真的是上天的垂怜也说不定呢。你看自从小涵来了咱们家，咱们家也算是喜事连连不是。我看啊，你也别多想，孩子是谁的我们心里都清楚，别让小涵心里膈应。”
郑文韬拳头捏得死紧：“阿么，我不是不相信小涵，我……”
郑文韬难得苦笑了声，他怎么可能怀疑柳涵？这人天天在他眼皮子底子转悠，怎么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当初他成为暗卫时，就服用了绝育的药，早先被郑阿么认回时，郑阿么就忙活过他的婚事。那时候他就把这事儿给郑阿么他们说了，所以一家子人都知道。
最开始郑阿么他们都不相信，带着郑文韬也找了些大夫检查才终于放弃。这也是为什么起先郑爹郑阿么会腆着脸带着他去找柳大么要说法，非得要娶来自小就订下娃娃亲的柳青。
不能生育的小伙子，谁愿意嫁？
可郑文韬却知道得比郑阿么他们更多些，他知道自己身子即使能让夫郎怀孕，那孩子必定活不下来。这才是他担心的，他怕一尸两命。
“阿么，我先去给小涵弄点吃的，他还没吃东西。”郑文韬埋头进了厨房，留下郑阿么偷偷抹泪。
“他爹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郑阿么流着眼泪道。
郑爹目光深沉，却同样带着满脸的愁容：“可能真的是上天的恩赐也说不定。”
柳涵再次醒来时神清气爽，唯独肚子有点饿，自己个三两下把衣服一裹就往外冲，准备去找点吃的。
郑文韬刚好过来看看柳涵有没有醒，见这人又把衣服穿得一团糟，不由得笑出了声：“怎的总是不会穿衣服？”
柳涵郁闷：“我也很郁闷，你别笑话我。”
郑文韬笑着摇头，替柳涵穿好衣服这才领着人出去吃东西。他弄了点白粥，炒了时蔬，记得柳涵第一次给庄夫人做凉菜时说过，孕夫一般吃得较为酸，便拌了些醋在里面，柳涵吃了一口差点就吐了。
“文韬，你是不是错把醋当作油放了？”他大牙几乎都被酸掉。
郑文韬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思，只好说：“孕夫喜欢吃酸的。”
柳涵一愣，旋即呵呵两声，扁了嘴，却又听郑文韬说：“小涵，下午再找吴大夫把把脉吧。”
柳涵不爱吃酸，如果是误诊那就好了。可心里却隐约有些失落。
“好好。”柳涵把头点得尤其麻利，他还真希望是镇上的大夫给弄错了。
……
“哥儿最近可是嗜睡了些？”吴大夫眯着眼睛细细探着脉，郑家一家子都站在一旁，目光如炬。
郑文韬代替柳涵回道：“最近不成，倒是今天有些。”想了想他又加了句：“不喜酸。”
吴大夫瞪了郑文韬一眼：“你这小伙儿，谁告诉你孕夫一定都喜酸了？”
郑文韬下意识把目光移到柳涵身上，却见柳涵瞪着圆眼睛死死盯着吴大夫，像是生怕吴大夫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出来。
吴大夫也被柳涵这如火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轻咳了两声后把手收回，这才道：“哥儿这是怀孕了，前三月注意些，哥儿身子弱人小，但总比你家叶哥儿好多了，多注意注意便好。”
郑阿么一喜：“当真？”
吴大夫医术被人质疑，当即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不信还找我来看！”
郑阿么忙赔笑道：“吴大夫可别见怪，我这是高兴坏了，你看我这。巧哥儿，赶紧去把阿么的钱袋拿过来，给你吴叔把诊金付了。”
郑巧“哦”了一声，跟麻雀似的飞快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奔了回来。
吴大夫知道这家子开了店，便也没有推迟诊金。当然，郑阿么也知道这吴大夫的为人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至少对他们家很公平，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掏的诊金也多了些。
吴大夫又给几人说了些注意事项，这才挎着自己的行医箱子慢慢往回逛。
郑阿么现在是喜上眉梢，觉得柳涵怀孕是上天的恩赐，坚决要去寺庙还愿，又带着郑巧上镇上去，准备买些鸡蛋回来给柳涵补身子。
可身为当事人的柳涵，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涵，小涵。”郑文韬连连叫了他好几声，谁知柳涵突然就扁了嘴，眼眶里泪花打转，郑文韬一惊：“小涵，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柳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必定穷其一生都能以原谅自己。
柳涵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只是被突然怀孕给吓到了。一个人说他怀孕，他可以当作是误诊，不放在心上。可现在给叶哥儿诊断出怀孕的吴大夫都说他怀孕了，柳涵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怀孕的事实。
那种憋屈真的难以言说，他整个人都扎进郑文韬胸膛里，不一会儿，郑文韬就感觉到自己胸膛湿了一片。
郑文韬心里疼得要死。
“小涵，你不喜欢生孩子是不是？”郑文韬小心翼翼问。
柳涵摇头：“你让我静一静。”
郑文韬也不再说话，静静抱着柳涵，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却用彼此的体温安慰着对方。
自从确定自己怀孕，柳涵便什么事都做不上心，就连门都不愿意出。郑文韬也不逼他。
“小涵。”晚上，郑文韬把晚饭送到房间，柳涵听到郑文韬的声音变从床上爬起来，他已经在床上待了一天，但他一点要出门的心思都没有。
“明天阿么要去寺庙拜佛，你要去吗？”
柳涵摇头：“我不想出门。”他说的是出门不是去寺庙，郑文韬也不强求，他心情也不是很好，自然也不想出去。
郑文韬把柳涵的回答告诉了郑阿么，郑阿么只当是柳涵人小，受不住突然怀孕这事儿，还劝郑文韬道：“老五，这孩子定然是你的无疑，你要是敢乱作妖，我定然是帮着小涵的。而且，你这张脸可得改改，别整天板着把小涵给吓着了，怀了孩子的人心思重，不管有什么，你都担待着点。实在不行也得找阿么先。知道了？”
“阿么，我知道。”郑文韬也懒得和郑阿么辩嘴，他只是单纯的担心柳涵而已。不过经过阿么这么一说，郑文韬倒是笃定了要想办法找个好大夫，给柳涵检查检查，他真的怕柳涵有什么好歹。
“那阿么就放心了，对了，我看小涵情绪有点不高，你是他夫君，多开导开导他。他年纪小，也是难为他了。得了，阿么先不说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跟巧哥儿先去寺庙，你带着小涵出来走动走动。”
巧哥儿也说道：“就是啊五哥，嫂么这么待在屋里会闷的。”
郑文韬一一应下，等人一走，便回屋抱着柳涵，准备把人给抱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柳涵拒绝：“我不想出去，你放我下来。”
郑文韬停下脚步：“小涵，闷在屋里不好。”
柳涵别过脸：“反正我不想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