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因为叶昭的驻留与红豆馆的特殊,门口已经围观了不少看客,正对着叶昭指指点点。
好在叶昭的脸皮子也是练过的,面对这么多人的指点,浑不在意。倒是配合着已经开闸的眼泪,哭的更凄惨了,一边述说着自己不幸的命运,一边哭诉自己卖身葬父的一片孝心,真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那个原本还想赶人的大汉子,也受不住一个姑娘这么遭命运作践,回身进了馆子。
不久之后,出来从门口走出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叶昭打着余光瞄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许是那汉子与她已经交代过事情的经过了,她径直走来叶昭的板车边上,看了一眼掀开一角的草席,脸上露出一丝戚容。
那妇人俯下身来,缓缓扶起跪在地上的叶昭。那双柔荑素手,轻轻地拍去叶昭身上的尘土,问了一句叶昭的来历,声音好听得叶昭差点说了实话。
等叶昭按照自己事先定义的人设,将来到红豆馆的目的情真意切地说了一遍。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就给了叶昭两吊钱,安抚道:“姑娘,回去好好安葬你的父亲,应该还能剩下些钱,你都自己留着吧。”
叶昭看这架势和剧本上的不一样啊,心思陡转,扑上前扒住那妇人的脚踝,一下子拉住了夫人将要离去的身形。叶昭还注意到原本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的汉子,在那一瞬间突然作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后来随着妇人的摇头他才默默退了回去。
“家伙,你还有何事啊?”
叶昭擦了擦自己被泪水打得一塌糊涂的脸,真正实践了什么叫“以泪洗面”。经过一番擦拭,叶昭原本就很精致的笑脸大半已经恢复了之前干净俏丽的摸样。
她松了松扒着妇人的双手,跪在地上说:“夫子曾说过:‘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我家里已经没人了,这吊钱确实够我这一月的吃喝,但是不够我一年的吃喝,更没办法支撑我一辈子。可否让我在里面某个差事?我会做很多事情,洗衣做饭都可以,真的!”
那个妇人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良久,她再次将叶昭扶起来说:“姑娘,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但是在外面我更加没有安全感。”现在的叶昭已经完全是一个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女孩儿摸样,教人不生怜惜都难。
那妇人看着叶昭干净的眼神,还有这张将来说不定会祸国殃民的脸蛋,叹了口气说:“罢了,那你就进来吧,我为你安排几个人随你去把逝者安葬了。”
叶昭连忙叩谢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在心里头叶昭也把周星驰谢了几遍,顺手把压在脚底的强放了,看来现世还是很人性的,强不用死了。
进红豆馆只是叶昭的第一步。之后的两天时间里,管事的人给叶昭安排了值扫的活儿,这倒是给了叶昭自由行动的便利。
两日里,每每入夜之后,叶昭都回主动到前厅来打扫。虽然她是没有资格在厅堂里面伺候的,但只是在周围的栏杆上徘徊对叶昭来说也足矣。前一日她便看到了大摇大摆来到红豆馆享乐的韩嫣,只可惜对方似乎谨慎惯了,从不在人少的地方逗留。
因为是新人,所以叶昭也免不了被一些老人们支使,对此叶昭的表现倒是与那些不情不愿的新人不同,基本上是指哪打哪,哪都愿意去。
她表现出来的工作热情,也深深地感染到了那些支使她的老人们——她们使唤起叶昭来更加地肆无忌惮了。
这样频繁地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自然也就落到了四娘的耳朵里。四娘便是当时亲自将叶昭带进红豆馆的那位妇人,也是明面上红豆馆的馆主,只不过这是叶昭一开始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终于一日用过午饭,四娘将叶昭叫到了跟前,看到已经消瘦了许多的叶昭,感慨万分。第一次开口问这个亲自招进馆里的姑娘:“清荷,这几日在此地过得可还好?”
清荷是叶昭借来的那个身份上的名字,也就是叶昭混进红豆馆时所用的名字。叶昭已经从那些老人口中知晓了眼前这个妇人的身份,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忌讳的。
三日里叶昭已经将红豆馆上上下下走遍了,不敢说无所不到,但也差不了多少了。现在她想要的只是换个轻松点的差事,这两天可真是把叶昭忙坏了。
既然人家会问自己,那么说明还是关注着自己的。如此好的一个机会,叶昭可不会一味地掩盖平日里的辛苦,假装轻松。她开口便只说了半句:“回四娘,清荷觉得红豆馆甚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清荷吃得少,干活的时候气力不够用。”
坐在上位的四娘听了,忍俊不禁:“哈哈,家伙,生的倒是机灵。吃得少是别人抢了你的饭食,干活的气力不够是别人给了你活干。你是知道我都清楚才这般说的吧?”
叶昭连道不敢,身子一下子伏得愈发的低了。四娘看到叶昭这般恭敬的摸样,欣慰地点了点头。叶昭听到四娘拿起了放在几上的茶盏,可是在开盖的时候,叶昭闻见了一道浓郁的酒香——原来那杯子里装的竟是酒?!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过了一会儿,四娘放下了杯盏,让叶昭起身,对她说:“清荷,我看你似读过些诗书,你想不想去做姑娘们的丫鬟?”
“姑娘们的丫鬟?”
“哦,你还不知道呢,就是随身伺候姑娘的人,红豆馆二十四位姑娘都只有一个丫鬟,是一个吃得饱干得少的差事。”四娘看上去挺喜欢叶昭,还不忘与她打了个机锋。
叶昭一听两眼立刻放出了光,这差事自然是极好的,红豆馆的姑娘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能直接接触到客人的,换言之就一定会有韩嫣的消息,而且是详细的消息。
原本叶昭也只道是能够找个机会接近韩嫣,没想到四娘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叶昭大感意外,甚至是正中了叶昭的下怀:“近日,巧巧的贴身丫鬟绿珠因为家中有事,便告了假,此时她的身边正好缺个人。你若是有意,我便将你送过去?”
“回四娘,若能有此机会,清荷自然铭感于心。只是若绿珠姐姐回来了怎么办?”
四娘看了会儿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她若是还能回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