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本身反应并不慢,她也不是真的托大,只是并没有觉得周老头会真的和自己干架,所以可以说原先是毫无防备。可是当看到周亚夫的身形已经欺近到自己身前两个身位还不收手的时候,叶昭的心便是再大都看得出来老头子是玩真的来了。她以左脚为轴,右脚向后画了半个圈,后撤一段搭了一个虚步,右手摊掌微微向前探出,收敛起之前玩闹的心态。
周亚夫心中此时也是有些诧异,自己的拳头自己还是知道的,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便是陈伯来当面接自己的拳风都需要先退避三分。而这个叶昭,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有些凭侍,居然不闪不避,全然一副要当面接自己一拳的架势。
张嫣眼看着情况有些不对,生怕自家老头子把叶昭打出个什么意外来,全速轻身上来追赶周亚夫,想要为叶昭稍微抵挡一下。没想到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倾注了周亚夫五分劲气的拳风居然真的像林间飘荡的秋风一般从叶昭的面上拂过去了,除了晃荡了一下叶昭鬓角散落的发丝,丝毫看不出一点杀伤力。张嫣才飘出了数丈,又落了回来,脸上写了四个字:难以置信。这与众人之前所想的情形大相径庭,当然这个“众人”并不包括叶昭。
拳风一过,所有的威慑便仅剩一只肉拳了。叶昭也看出了方才周亚夫有一丝失神,她抓住这个机会,右手向前一探,以臂带掌,绕出一圈地道的云手,将周亚夫的冲拳往旁边稍稍一带,让他的身子一下子迟滞了下来。同时叶昭左手推掌向周亚夫的胸口靠去,看似没用多少气力,但是若是打在周亚夫快速前进的身体上,一前一后形成的冲击足以伤到一个正常人的身体了。
不过周亚夫尤并没尤给叶昭这个机会。这就像一个老国手在与一个新手对局时,只要看到他第一步走了什么,接下来所有的应对都是理所当然。尤其是遇到叶昭那种小白,久经沙场的周亚夫在自己的拳头被带偏的同时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一手抵在胸前,刚好架住叶昭的来掌,同时那只拳头翻掌反扣住叶昭手腕,下盘一沉,拉的叶昭一个趔趞差点坐倒在地上。
叶昭连忙挪腰侧转,变弓步为下步,中心再度下移,这番变招倒是有些不走寻常路,不过也只是将周亚夫也拉得有些失去平衡。周亚夫见自己的单纯的手上功夫讨不到多少好,迅速撤了双手,借着下坠之势横扫叶昭下盘。
从撤手到伏下出脚,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虽然没用上内劲,但是也足以让许多人手足无措了。只是这记颇有些凌厉的扫腿落在叶昭眼中不知为何居然显得有些——慢。叶昭只不过把放在前处的左脚一提一放便避了过去。
周亚夫有些意外,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行动,他将内力灌注在右手上,自下而上击打在叶昭用作防御的双臂上,强大的力量直接把叶昭撞的飞起。
两人各自让开了一些距离,两人都满腹狐疑的看着对方。叶昭是奇怪他堂堂一个当朝丞相还一把年纪了怎么可劲儿地为难自己一个小辈,居然真的和自己动起手了。而周亚夫疑惑的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身武艺惊人不说这应变的速度也极为不弱。
“喂,老头儿,你别逼我!”叶昭也是不是泥捏的,这么被人怼着干,也打出了火气,指着周亚夫鼻子开始骂。
“小家伙,难道你觉得自己还有胜算?”周亚夫依旧是那般轻松写意的姿态,看得叶昭甚是不爽。
须臾之间,叶昭便再次冲到了周亚夫的身前。若是说叶昭的防守算是面面俱到,那么她的进攻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这只歪歪扭扭的绣花拳,看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倒是有那么点小家碧玉的样子。叶昭已经尽力了,但是奈何师傅当年一直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犯不着。”这就导致叶昭其实一直不懂怎么“犯人”。
但是刚才叶昭的一番豪言壮语已经在气势上占据了一定优势,给周亚夫虎的一愣一愣的,再结合叶昭身上诡异的路数,周亚夫现在有些摸不清这走的又是什么套路。周亚夫全神贯注,在双手上凝聚起强大的劲气,两袖无风自鼓。
当那只绣花拳离周亚夫的身体不足三寸时,周亚夫终于忍不住抬手反击了。看到对方有了动作,叶昭连忙变招,想要收回伸出去的手,同时右脚一抬,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直捣周亚夫的下裆处。
周亚夫突然想起刘彻和自己说过的青楼那晚,叶昭是如何干净利落地解决她所面对的敌人的。那般手段绝不是一般女子想得到,更不是大多数女子做得出来的。现在当周亚夫第一次直面这种“无耻”的阴招时,也下意识地作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反应——那只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呼——”地一转,迅速回落护住自己的裆下。同时庆幸自己记得刘彻与他说过那次的情形,不然只怕自己也要费一番手脚。
叶昭刚想说周亚夫两句,没想到他反倒先开口了:”你个小娃娃,难道就会耍这些阴招?老夫非得好好教教你不可。”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居然真的和我这个~弱女子打。要是再不使些法子,我都要被你打死了!”
……
一番激烈的切磋过后,又是一通无厘头的互怼,让得候在一旁的二人都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反转。
叶昭与周亚夫各自让开了一些距离,两人都满腹狐疑的看着对方。叶昭是不理解他堂堂一个当朝丞相居然真的和自己动起手了。而周亚夫疑惑的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身武艺惊人不说这应变的速度也极为不弱。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旁边的张嫣、陈伯二人刚才也看得清清楚楚,面对周亚夫强大的劲气,叶昭居然什么都没做就云淡风轻地化解了去。一般这种情况大家都只能想到一个解释那就是叶昭本身的内劲修为远高于周亚夫,可就是这个解释,反而让他们接受不了。
因为周亚夫本身天赋不差,现在更是一把年纪了,内劲这种东西只会越老越精进。所以江湖上才一直会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一说。讲道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在内劲修为上能够超越周亚夫了,即便有那也是江湖中的一些老怪物,而绝不会是眼前这样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
“小昭,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哪怕是胸腹有些气闷也可以告诉我。”张嫣终究是一个做母亲的人,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叶昭身体,倒是让叶昭颇为感动。只是方才看上去惊险,两人瞬息之间便过了数招,但是真真计较起来,其实没有一下是落在了实处。
叶昭看着面前三人,觉得他们脸上严肃的神情并不像作假,难道是刚才的那番较量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手脚都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性别~就算它没问题吧。
“我没什么事啊,怎么了?”
周亚夫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平复下去说道:“不用问了,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要说有问题那也就是——身子太虚。”
叶昭一听人说自己身子虚,就受不了了:“噗~我身子虚?想当年我吃的各种动物的鞭子啥的也不少了,虚?怎么可能?”
张嫣、陈伯在一旁听了,一个面色羞红,一个捂着嘴偷笑,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周老爷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训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净说些胡话。谁教你的那动物的……那个东西也是女儿家可以吃的?难怪身子虚成这样。”说罢,挥了挥衣袍转身便要离去。
叶昭心里直犯嘀咕:“我以前吃的不行啊,再说我哪里知道为什么这个叶昭的身子会虚。”
几个人莫名其妙地便散了,张嫣拉着叶昭往饭堂方向走去,边走边打听叶昭的喜好,看上去真的如姐妹般亲切。陈伯则跟着周亚夫去了书房,路上二人之间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进了书房,陈伯立马转身,关上房门,来到周亚夫身边耳语道:“大人,叶姑娘这是?”
“不清楚。”周亚夫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如此一来,陈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老爷,连你都不清楚?”
“嗯,确实不清楚。我原以为她是用更为凝厚的内劲附在体表将我拳风上的劲气冲散的,但是后来我探过她的脉,我发现叶昭身体里没有丝毫内力,更为奇怪的是当我想把内力输送到她身体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内力进不去。”
“进不去?那会不会是因为经脉堵塞的缘故?”
“老陈啊,你这是关心则乱啊!一个经脉阻塞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深厚的内力呢?而且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
陈伯顿时大窘,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犯了糊涂,一时忘了言语,未几又道:“那叶姑娘究竟是什么情况?”
“所以老夫说‘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刚才那番计较你也看到了,遇事冷静,反应迅速,是个可造之材,你多管教管教就好了,回头我也和嫣儿说说,让她好好教教小家伙读书习字,可不要浪费了。”看得出来周亚夫这趟竹林之行归来心情不错,似乎对于叶昭更感兴趣了。
至于叶昭呢,现在正吃着清淡寡味的白粥,和着点咸菜,虽然旁边还摆了一盘白面馒头,不过叶昭咬过一口后就专心转战白粥了。作为一个吃过了连乾隆皇帝都没吃过的山珍海味的现代人,叶昭还真有些怀疑,按照这饮食水平,以前的人是怎么长那么高那么大块头的。
叶昭自己以前吃了那么多“好东西”都只能挣扎在一米八的线下。还记得大学军训的时候,教官要求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出列,结果自己愣是站在队列里一动不动,被教官点名时还很认真地表示自己一米七九,然后就悲剧地跑了一千八百米……现在想想~唉,想个鸡儿哦,都回不去了。
“小昭啊,你在林子里打的那套拳叫什么啊?”
叶昭的樱桃小嘴正被粥饭烫的直呼呼,忙不迭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传授:“哦,那个啊是我~家那边很流行的一套拳,叫太极拳。讲究的是一个以柔克刚,以慢打快……”
还没等叶昭说到兴头上,张嫣就将她打断了:“小昭,姨看得出你的拳法精妙。”
精妙?叶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嫣严肃的模样竟忍不住想笑,不好还好只是钩了钩嘴角,忍住了。张嫣没有察觉到叶昭的反应,继续说:“张姨也不理会你的拳法是谁人教你的了,只是你要明白所谓财不露白,如此精妙的拳法你在府里练练倒也罢了,只是若是日后出门,切记防着点外人。”
“这有什么好防的,谁想学我就教教呗,反正当初我学会之后,师傅也没拦着我教给别人啊。”
“什么,你师父没和你说这等事情?还让你随便教给别人?你那是什么师傅,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看到张嫣听了自己的话,明显有些气急的样子,叶昭猜测现在这个年代对于和武功搭边的东西都注重一个传承,像现代那样一大清早满大街都有打太极的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用想。虽然叶昭本身是好意,但是时代的环境如此,她也没必要逆势而行。
“好的,张姨。下次我一定注意。”
直到二人吃了早饭出来,张嫣还半信半疑地问叶昭:“小昭,你当真没学过什么内功?”
叶昭无奈地摇了第十三次头……
“小昭,你——”
“别问了,我真没学过!”
“不是,姨是说你该跟我去读书了。”
“姨想问问你,你喜不喜欢读书?”
“不算喜欢。”叶昭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已经读了三十几年的书,整个过程虽然并不总是那么愉快但是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慰藉,说道,“不过习惯使然了。”突然她意识到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自己辛苦建立的人设好像有点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