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邪与石头同坐在亭子里,轻轻茗了一口茶。
“你叫小石头?”
小石头点点头。
“哦,那应该是小名吧,那你大名是什么?”
“王致杰。”
“王致杰,不错的名字。那为什么要喊你小石头?”
“奶奶说,名字笨,人好养活。人可以有很多名字的,叫什么都不重要。”
“噢,不错,是这样的。你这身礼仪,是从哪里学的?”
“是朱管家,我要去老爷家当值,是要学这些的。”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灯火辉煌,南无邪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对面桥上正是大家齐放孔明灯的时候,各色各样的灯火冉冉升起,水里和着月光,色彩斑斓。小石头也站了起来,往前边走了两步,“先生你看,好漂亮。”
他明亮的小眼睛里闪着星光,也在欢呼着盛况。
另一边,游悦正与钟离岸坐与一起。
“八年前,凉山州发现金矿,其一州之长王川为了私藏金矿,伪造成感染瘟疫,屠杀了附近一个村的村民。这件事当年吸引了很多赏金猎奇人,不过后来也有人暗自镇压,很多人要不被收买,要不被杀死,损失惨重,不过赏金猎奇人,其中也有单纯为了猎奇,最后事情还是被赏金人拿到证据,大洲皇帝下令赐死王川九族。这个猎奇人是一少年——南无邪。”
“他当真如此厉害,国家没有替他行封赏之理吗?”
“不知道,后来他便没了什么消息,但却一直行走在江湖之上,大有名气却没有名气。还有前几年乌水县一案也是南无邪破获的。”
“什么乌水县?”
“就是一场大火,县长失踪,不过事情的真相竟是县长贪污,勾结匪患,事情快要败露自导自演了一场戏。我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像这种赏金猎奇人本来就是半身踩在官府,半身踩在江湖,若是功劳太大,岂不是让当官的很没面子,难免不会在上级面前打压几分,等传到皇帝耳朵里,也就是一句带过,又如何对一个江湖中人行赏。”
“你这话说的有理,那他其他方面,可有消息?”
“哪些方面?”
“就……比如说,祖籍?父母?兄弟?”
“没有。”钟离岸摇摇头,“他在江湖上向来行踪不定,若不是我动用本公子四通八达的小道消息,知道这么多已经了不起了!”
“切,还说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涉猎颇广——”
“不过他应该没有妻儿——”
突然游悦脸红了些,“谁……谁让你查这些的,我是要问这些的么?”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与别的女子有过交流,你都算是另类了——不过也是,虽说你长得也算是好看,但总归是他的丫鬟,不算是女子。”
钟离岸话还没说完,游悦送了他一记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调查他?难不成真喜欢他?”
“谁喜欢他?知此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当初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才跟着他的,虽说他不像是坏人,但是我要确定的他的危险系数,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说不定只是伪面目。”
“那你怎么不跟着我,大哥也能保护你!”
游悦用看傻儿子的眼光看了一眼他,“大哥,咋们说话能用点心不?上次谁一见到南无邪一溜烟就窜没了?你还真以为我们是雌雄双煞么?”
“雌雄双煞,这个可以有,算了,看你叫我大哥的份上,大哥就忍痛割爱让你待在他身边。”
游悦笑笑,虽说有时候觉得这个大哥不靠谱,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对她很好的。
“哦,对了,大哥,还有一件事情,你有空要帮我查一下。”
她便将小石头家的事合盘托出。
钟离岸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里竟闪过一丝欣慰,“看到你能长大,如此甚好。因为他能保护你,所以才把你留在他身边,不然我怎么放心一个陌生人。”
一转眼,南无邪还在亭子里喝茶。
这座桥是当地的鸳鸯桥,至于有个什么传说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应该是冀州最大的桥了,桥左是普通人的住所,桥右,全是大有背景的富人群。桥下彩灯飘过,与天上的星海连成一条绚丽的丝带。
与此同时,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男人也挤在人群里,粗鲁地推搡旁边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人。从桥上穿过,然后左右分开找了出去。
“珍珠,小心点儿。”
一群男的刚离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人群里冒出头来,一出来就探头东张西望,似乎在躲着什么人。
“小姐,他们走了。”
这个时候,突然又从人群里出来一个女子,唇红齿白,妙容姣好,双眸生辉,当真比起来,也不该比游悦差三分。长长的发辫垂在背后,精致的蓝色蝴蝶发饰别在两旁发髻上,灼灼生辉,衣服上生光的细微刺绣,都在表明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小姐。
“走了么?”
她怯怯地走出来,“哇,好漂亮。”她的眼睛里,也充满了火光。
“是吧小姐,这里可比府里的花灯会有趣多了,此处是鸳鸯桥,说不一定小姐还可以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珍珠,莫要胡说。”被丫鬟这么一说,她倒是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种热闹的地方,不会只有好人的。
桥下,几个拿着酒壶的男人在周围逗留。
“大哥,你看哪儿——”
为首的男人,远远一眼就相中了方才的那个漂亮的女子,她的举手投足,皆有修养,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样貌又是出众,很难不在人群中一眼相中。
“小姐,我们走。”
珍珠首先发现了他们,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微笑,让珍珠发现了不对。
结果没走下桥,就被几个陌生男人截止了去路,“小姐,别走啊,不如陪哥哥喝两杯如何?”
“放肆,别瞎了你们狗眼,我家小姐也是你们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可以随便亵渎的。”
“哟,这小丫头片子嘴巴挺毒的,让给你们了。”
为首的男子摸了摸下巴,其余两个人赶紧去拉珍珠。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别动我家小姐,我们小姐可是……”
“珍珠……”
可是什么,也不能说出来,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田府小姐当众被下三滥的人调戏,也会毁掉小姐的名声,珍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美人儿,何必呢,你再往后面走就要掉下去了,年纪轻轻,死了多可惜。”
她们两个被逼向了桥头,结果人群一阵推搡,她竟被挤了下去。
“啊——”
“小姐——”
当场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南无邪从亭子边踩在湖面上飞了过来,一只手背在后面,在她落水的前一刻环住了她的腰,只有裙角微微沾了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飞上了桥头。留下水面上脚下溅起的淡淡波纹,向四周散开。
那一刻,她的眼睛,像是淡忘了全世界,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男子俊美的脸庞。微风吹动着碎发,丝带落入眼前。
他把她轻轻地放在桥上,过了还一会儿,周围的看官才从方才的沉浸中反应过来,大声地为她们叫好。
好一会儿,就连珍珠也愣住了,看了一眼南无邪,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尤其是小姐的手紧紧抱着那位公子,眼前的场景,竟要比周围人还要反应慢半拍。
“这位小姐,你已经安全了。”
她愣了好久,看到自己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脸上溢出来红晕,才发觉自己实在太失礼了。
“不好意思,小女子失礼了。”她赶紧松手,感觉脸烫地不行,心里十分慌乱。
珍珠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打圆场,不然小姐的脸再红,就要可以去唱戏了。
“小姐,你没事吧,可把珍珠吓坏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
再回头看方才的男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小姐,回头待我禀明我家老爷,他必回好好答谢公子的。”
南无邪望了一眼周围,还是不见游悦回来。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只是路过,刚好了时机而已,下次务必小心就行。”
说着,南无邪有想要离开的迹象。
“公子,你既然救了小女子一命,便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我也好铭记在心才是。”
“小姐真心不必挂记。”
“诶——”
看她有些失望的坚持,他在转身之际,说了个“南无邪。”
她像是得知了宝贝一样欣喜,向前追上了两步,“南公子,小女子姓田,名富雅。”
南无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夜朗星稀,路上行人逐渐少了,游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许久了。一想到小石头和南无邪还在别处,不甚觉得有些心亏。
她上了桥头望了一眼,之前分开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他们不会先走了吧?”
她在心底问了一句。
“女先生。”
突然桥对岸一个稚嫩的声音唤了一句,游悦转过身来,挂满灯花的树下,一个白衣少年,脚下站着一个小孩童,小手里面挑着一个红色的小灯笼。
像是孩子和他爹在等待一个在路上走丢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