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游悦口中的“刺客”神智已全然清醒,他从榻上起身,肩上还在痛,他披上衣服,系上绳带。
游悦的头枕在榻上,侧着头偏睡在一旁。
对于赫连长生来说,他没有必要去在乎一个宫女,除非这宫女看到不该看的。
若是游悦方才再大胆扒开他的衣服,如果衣服没有侵那么多血,若是她再多进宫半年,或是多学些礼仪,她就应该知道,并不是谁都可以身穿嵌着金丝龙纹里衣的。
赫连长生出门约莫一个时辰,游悦也清醒过来,回顾四周,觉得此人应该走了,此时已经凌晨。她简单清理了留下的血迹,趁着巡逻松散,找个了空挡回去。
内殿之中。
“臣护驾不利,请皇上治罪。”杨浩跪下,面露难色。
“起身吧,张怀忠断然想不到朕会把你留下,亲自去探虚实,他见到你身上无伤,也就打消了念头,此次,朕只是没有想到,他府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毒物,无色无味,不然也不会被利箭所伤,你也不必自责了。”
“皇上,你怎么样了?”杨浩起身,问到。
“没事,这边怎么样?”
“方才国公已经差人来过了,只是说你受到惊吓,现在睡下了。”
“此次确实是我疏忽了,不过这次确实也知晓,各个政治势力里面,夹杂着武力背景,想不到国公府竟有如此高深的厉害人物。昨夜那人一直穷追不舍,我便对着寝殿背道而驰,去了裕青那里,所幸那人不是很认得宫道。”
杨浩看向陛下的伤处,不过穿着衣服,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不知是何人替陛下上的药。”
“兆阳宫一宫女。”
“宫女?这?”
“虽说她未曾见过我面貌,不过非常时期,去查查,此人留不得。”
“喏。”
不过杨浩再回去能不能找到人就难说了,赫连长生指使游悦去拿药,游悦也轻车熟路,又哪里会怀疑她的侍女身份?
彼此有没有确认过容颜,下次相见,哪里认得谁是谁?
次日,游悦正在打包可用之物。
“娘娘,我们这是回去探亲么?”
轻水一脸迷茫地看着游悦,只见她一块裹布,把里里外外能带的东西都装上了,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裹,不知道的还以为苑里遭了洗劫。
连角落里装饰用瓷瓶儿都没有逃脱她的法眼,种类也不是什么稀有物种,素底宽圈足,zhi2口短颈,唇口稍厚,溜肩圆腹,肩一下渐宽广,至腹部一下渐收,至底微撇。
她抱起这个自己都巅着费劲的瓷瓶儿,一脸认真的对轻水说,“你可别看这家伙,这搁我们哪儿,可是宝贝。整个青花纹饰呈色浓艳,画面饱满,疏密有致,主次分明,浑然一体,。人物刻画流畅自然,形象逼真,神韵十足,山水花木酣畅淋漓,虽不如青花玲珑瓷,不过皇宫里的东西,价钱应该都不错。”
还嘚瑟地向轻水抛了一个媚眼。
“这苑里,也没多少银票,这些都是我一直以来存的,来,都放你身上。回头我去把这些东西变卖了,都换成银票,方便携带,还有这个,来来来,这个,都拿上。”
“我跟你说啊,古人云,‘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句至理名言,可是古今中外通用的。”
“还有你背后那个,唉,当个皇妃也太穷了,全是一些摆设,唉,你们这里都没有快递之类的,哦哦,对,有镖局,算了,太麻烦了,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带的。”
“……”
“娘娘,你在说什么,轻水怎么听不懂?”轻水抱着一个体型很大的朱红色镂刻着花纹的桌木,一脸无辜。
“轻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你先把这个放下。”
游悦坐在桌子上,手里还抱着一个白色的瓷器,一本正经地酝酿,“其实次从上次昏迷醒过来,我就发现自己失忆了,只记得一些短暂的片段,我感觉,身体时好时坏。”
游悦抱着东西,差点撞翻了那个香炉。
看向烟雾飘出淡淡香味,她顿了顿,其实这个那个香炉的残渣,游悦拿去找人看过了,本是寻常的香料,不过其中有两昧杂合在一起,就会削弱人的神智。
至于何人所放,还是无意未知,她也不打算追究了,毕竟,有时候装糊涂,才能平安无事。
“娘娘,”轻水的泪水夺眶而出,“是轻水无能,没能照顾好你。”
“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轻水余光瞟了一下外面,泪水在眼眶打转。
“所以说,这一次,我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反正我们是名正言顺地离开的,也不会留下什么祸患,轻水,你愿意跟我走吗?”
“娘娘,轻水愿意,”
“还有,你也别再唤我‘娘娘’了,直接唤我名字罢。”
“娘娘,这怎么行?”
游悦想了一想,以前的人都很注重身份礼节,“还是唤我‘小姐’,切莫再唤我为‘娘娘’,你我二人都是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暴露身份,说不一定比在皇宫死的还快。”
“是,娘娘,哦不,是小姐。”
“小姐,这个要带走吗?”轻水拿着那件紫色琉璃群,很好看的衣服,没想到在深宫内,还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
“留在这里吧,拿去卖了不合情理,穿在身上,太引人注目,带在身边,实在不方便。”
“可是,好吧。”
别说轻水舍不得,游悦自己也怪心疼的。
“收拾地差不多了,趁天一黑,我们就走。”游悦也不是傻子,搬这么多东西,大白天走出去,本来还悄无声息的,怕是要格外注目。
“来,这个很值钱的,还是抱住。”
“哦哦。”
游悦站起来,不忘把一张红色檀香桌木塞给轻水。
夜幕终于降临了,二人背着东西浩浩荡荡地准备出发了,巨大的包裹压地游悦喘不过气来,而轻水,果真是得了游悦的真传,背上扛着一个朱红色的桌木已经很显眼了,怀里还抱了一个半人高的瓷器。
“你抱这个干嘛?”
“你不是说,说这个很值钱吗?”
“呃……这个太大了,越大越不好保存,应该没几个收藏家,先放回去,磕破了就难受了。”
“哦哦。”
“娘娘,”游悦探头一看,是春华。
游悦总觉得自己阅人无数,也算是行家,可是她却看不清春华的内心,明明知道给自己下药的是她,却有莫名亲切。
“春华,好歹你也照顾过我一场,”她放下手里的包裹,从头发上取下一支珠钗,递给她,“这个留给你算做纪念。”
她回头看缘香苑,想到今后不会再回来了,突然发现,竟有一丝不舍,“以后这缘香苑,再无花美人和春华。”
春华接下,看着游悦和轻水又扛起行李走了,良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