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悦,今年23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八十八,学历大专毕业……你是今年的毕业生?”
“是的。”高大明亮的面试室里,游悦规规矩矩地坐着,两只手分别放在膝盖上。她扬起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腼腆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怎么贴身的一身黑色的正装,还是把她的腿显得特别修长,小绯色的唇釉,淡淡的腮红,局促而不知何处安放的双手,让任何一个人来看,都是觉得这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可旁人又如何得知,文文静静的游悦,出了这个门又是如何一副打遍天下的浑样儿?不过是这身衣服,任她怎么看,都别扭地很。
面试官放下手里的简历,“我很想知道,你一个机电工程系的学生为什么要来应聘编辑一职?你不觉得你大学三年白学了吗?”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思维的挑战,一般人可能会觉着机电工程系出来的学生一定要从事机器、电气相关的维修、管理、设计、制造、销售之类的,其实不然,因为文学可以集大成。就比如说,我可能会比一般人更能深入编辑国际工业资料,或者,我可以写有关机械类的科幻小说。就好像学前教育的大学生不一定要去幼儿园、当保姆带孩子,她们也可以去做销售,因为顾客就好像小孩子,哄一哄就过去了。我觉得学习与运用是没有绝对的界限的,只要是你喜欢。”
……
“喂,老悦,你那边怎么样啊?”
“唉,别提了……”温暖的阳光洒在地上,把游悦的秀发照地闪闪发光,提着黑色的挎包出了编辑社的大门。她一脸小沮丧,向王姗儿回述方才面试室的境况。
“我觉得你回答地很好啊!”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可是……”
面试官突然以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面容,“游小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23岁才大专毕业的?”
“这个?”游悦愣了三秒,就一板一眼地把家底托出。
“这应该要从高中说起,高中第一年没考上,然后复读了一年。大学的时候,在建筑工程系读了两年,后来觉得中国的建筑市场已经达到饱和状态,国家不再需要我了,为了响应国家建成工业强国的号召,我又转战机电工程系,然后在此系读了三年。如此说来,我应该是建筑机电工程系的学生。”
“不错,你很有想法,不愧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继续深造,为国家做贡献,实现你的人生价值?”
“我也想,只是我大三才发现,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专业。”
“呃,这,”面试官托着下巴,似乎把他难住了,“你看啊,你当时都读了四年考中,那说明你还是想过要读高学历的。”
“不是,那是第一年我是一专都没考上。”
“……”
“喂?你在哪儿?”
电话的那边,传来了王姗儿猪叫般的笑声,“老悦,你快回去看一下那人还在没有,估计刚刚已经被你气死了。”
“哎呀,别说了,我还真以为有公司会不看学历,打我进门第一秒,先不说我了,你面试那家百货公司怎么样了?真的啊?我干脆去给别人当保姆带孩子算了,不管,我现在过来找你,今晚你请客……”
面试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游悦还没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传来的声音,“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学历也能入门了?”
然后“啪”地一声摔在了一边,然后另一个小男生的声音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不好意思张总,可能是下面出了错误,不过人已经来了,这?”
门外的游悦还没见到面试官心就凉了一截,敢情自己就是一个奔跑的漏洞?
“下一个,游悦。”
本来应该走的,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这身衣着,若是门都未进,岂不是亏损了一笔巨款?她笨拙地扯了扯衣角,推门进去。
面试室里,果真只有两个人,没什么气势的小面试官很容易看出是旁人的下属,待人和气些,微笑示意游悦坐下。
而另一个面试官脸色倒不是很好看,随便瞅了一眼,正好对上游悦含情脉脉微笑示意的双眸,这男子突然转变的和颜悦色,伸手朝旁边的拿游悦的简历。
正所谓,世人皆道面试难,三分学历四分颜。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他的下属都暗中鄙视与他。
游悦见这人,三十不止,四十有余,穿的倒是人模人样,不过三排排扣都挡不住他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大肚腩,中医有道,体胖面淡,中气不足,一看就是肾虚。
空气里飘散的大卫杜夫男士香水中夹杂一种廉价香味,旁边那小职员穿的干净利索,涉世未深,断然不得出去招惹邪祟。
这样一想,这人就显得有些油腻了。
临到最后,这面试官还不忘问她,是不是要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若是有别的工作,也好联系。游悦想着在这种勉强上得了台面的公司里被拖去公安局,怕是又得关上几天,想想还是算了,谁不是个文静的小公主呢?
王姗儿,现年24岁,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九十一,学历大专毕业。
是游悦的高中和大学同学,七八年来一直都是难兄难弟的存在。比游悦先进大学,因为大一当了两年兵,所以跟游悦同年毕业。读学前教育,目前应聘某小型百货公司的前台。
游悦的这小半生里,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游悦,你不就长得好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的,游悦还真就长得好看,从小学就有男生向她告白。
“小悦,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一个小男孩萌萌的递给她一朵玫瑰。
“对不起,你太幼稚了,不能做我的男朋友。”小游悦看着刚刚大学毕业的帅气语文老师傻乐,因为这事,那个小男孩嘟着嘴记恨了语文老师一学期。
到了初中,两个男生同时弯下腰递出一封情书,“请做我女朋友吧!”
还没等游悦开口,二人就相互看不顺眼扭打起来,闹到校长办公室去了。下午其中一个男生带着两个自家兄弟把游悦拦住强行要她做女朋友,结果被隔壁班的王姗儿暴打了一顿。
后来因为被打那个男生的爱慕者是个小女混混,为了给心上人出气,扬言要在毕业之前把游悦打一顿,害得游悦不得已去学了跆拳道,从此二人一起开启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模式。
跆拳道黑带,散打,散打,攀岩,马拉松,跳舞,把人体的运动细胞发挥到极致,很遗憾,就是学习成绩不行。
“到底是谁说的学历不重要?全是骗人的,现在她再在我跟前说这句话,我非得把他揍成肉饼。”游悦穿着白色的睡衣野蛮地坐在地毯上,刚刚洗完脸,粉色的发箍把长发撂在耳后,大口大口用切刀吃着蛋糕。
“来,这个给你。”二人盘腿对坐,王姗儿的漂亮的长直发就稍微显得温柔恬静些。“同一个简历,发了十一家公司,唯一让你去面试的都是因为你放的照片,所以大家才说学历不够,颜值来凑,还是有道理的哟。”
“不,还有一家投错了的,清洁工。”
“哈哈,算了,不笑你了,其实也不尽然,只是某些工作需要高学历,你要不再试试别的?”
“唉,可是我就是喜欢做编辑怎么办?我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要被学校分配到一线做工人了!老王,呜呜呜,我该肿么办?我不要去一线当工人,别的女孩子包包里倒出来的都是口红、腮红加眼影,我倒出来的就是扳手、螺帽跟螺钉,我不要……”
一眨眼,大半个蛋糕都让游悦吞掉了,“阿悦别吃了,吃这么多胖死你,没事,找不到工作就先不找了,不是还有我吗?”
“不行,我要是不找工作,会拉低学校就业率的。”游悦突然正经起来,“学校待我这几年也不容易,在时没有给学校带来什么荣誉,走了给学校拖后腿我良心——会、受、伤、的。”
王姗儿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也知道学校待你不薄?难得熬到你毕业,估计那些老师要去寺庙还愿了。”看着她一板一眼的说辞,也难为她的挂记之心。
“你要不要给佟姨打个电话?”虽知不妥,姗儿还是问到。
游悦顿了顿,明明是亲妈,也不么地那么生分了,“算了,来,老王,生日快乐。”游悦眼里闪过一小许淡淡的忧伤,举起啤酒同王姗儿庆祝,“祝我们的姗儿24岁生日快乐,毕业快乐,找到新工作顺利!”
“还庆祝呢,蛋糕都被你吃完了,还有啊,可不可以不要把24念的那么清楚……”
“哎呀,我们家老王永远是最漂亮最年轻的……”
“哦,对了,我姨妈家的二女儿要结婚了,新郎是新加坡人,我可能要去半个月,这半个月,你可不要随便惹事,不然我可帮不了你,我都不敢去局子里捞你了。”
“遵命,记得给我点儿好吃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