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紫禁城》 第6章 大婚前夕

    康熙四年,北京城最大的喜事就是天子即将大婚,迎娶辅政大臣赫舍里索尼的嫡孙女赫舍里氏。

    消息在帝都炸开后，来往赫舍里的府邸权贵官员络绎不绝，无不巴结的巴结，奉承的奉承，府邸的门槛几乎都快要被踏平，府上的下人们无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招呼着一批又一批前来道喜的贵客，贺礼收了一批又一批。

    后来府上管事干脆腾出一间库房专门来摆放这些贺礼，负责记档的管事每晚睡下床无不抱怨手得了关节炎腰部快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当然那些高水平的病症名称是后来赫舍里芳仪在连翘那处听来的八卦后加上去的。

    赫舍里的府邸也张灯结彩，走到哪处都是大红一片。下人们勤快地打扫，都快要把府上的石阶唰得像打了蜡青一样。

    芳仪的祖母和母亲韩佳氏带着府上几个精练的侍女忙于打点一切的礼节和嫁妆物品，根本无暇理会其他事情。祖父和父亲还有哥哥长泰忙于招呼来往府上的贵宾，妹妹平儿年纪尚小仍需要奶娘照顾料理，正当芳仪要窃喜自己是府上最清闲自在的一“只”时，宫中授太皇太后旨意派遣了教养姑姑到府上指导婚礼事宜以免才十一岁又九个月的新娘子惊慌失措。

    每天折腾得饭也吃不下，体重直线下降，原本就小的脸蛋变得更加尖细。连翘和香堇也跟着一同折腾，主子不好受，做奴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皇帝大婚事关国家盛典，比民间更重视黄道吉日的选择，掌管天文历法的钦天监负责选定大婚各项礼仪举行的黄道吉日以行纳彩礼，时已定为七月七日，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订婚仪式。

    只记得那天老天爷给足面子，阳光普照，老百姓无不感叹天子大喜，天显瑞兆，天作之合。皇宫派以内务府大臣为首的一行人，抬着丰厚的聘礼浩气荡荡地送到新娘家，那阵势占满了由赫舍里府邸门前的街道直逼北京城主街道，放眼看去竟看不见队伍的尽头。

    由内务府大臣官员宣读聘礼礼单计有十匹鞍辔齐全的骏马，十仗盔甲，一百匹锦缎，以及二百匹其他精美布料，各种金器翡翠东珠等等。

    待宣读完毕后，祖父索尼及父亲葛布拉率家族所有成员迎礼，按照男左女右分别站立在庭院两侧朝皇宫方向三跪九叩以谢皇恩浩荡。傍晚还得在府邸设纳彩宴会，宴会结束后，以祖父为首携宴会上众官员和家眷再次朝皇宫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纳彩礼后九月七日大婚前一天，稍稍喘过气来的芳仪再次陷入无尽的繁复大婚礼节行大征礼，所谓的大征礼才是下聘礼。

    聘礼包括两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个金茶罐、两个银茶罐、一对银箱、一千匹锦缎、二十付马鞍、及四十匹骏马。这一礼仪同样以女方亲属向北三跪九叩谢恩而结束。（以上皆出自史料记载，为达到小说比较贴近历史原貌在此引用原文记载）

    难怪人人都道结婚是人生大事，一生人拥有一次就够。芳仪果真是受够了，面对天家的豪华版婚礼，膝盖都快跪破。接下来还有册立、奉迎、合卺、祭神，婚礼后还要庙见、朝见、庆贺、颁诏、筵宴，结个婚搞得过五关砍六将一般。

    虽然宴会已结束良久，但府邸还是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出忙外的收拾宴会后的狼藉，偶尔有人训斥几声或有人吆喝着哪里要赶去帮忙，搬动东西的声音，打水的声音，碗碟撞击的声音…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芳仪被母亲韩佳氏催促下早早回到装扮得大红喜庆的闺房，叮嘱沐浴更衣后早点上床歇息大意是养精蓄锐明天当个全京城最美新娘子。

    累透支的芳仪越想越气愤，不由得在心中诅咒：臭康熙，烂康熙，若我嫁给你之后不恶整你我不姓赫舍里，改姓苏！心里诅咒着，手握着的毛笔在纸上更是用力地戳，想象此刻把康熙戳出一个洞来。

    明天大婚礼要穿的以金丝线绣龙凤呈祥明黄绸缎裹边的大红礼服挂在硕大的黄花梨木架上，还有属于皇后象征的朝冠，三盘朝珠，精致雕刻的金色指套，大红绣金丝双龙双凤的正式花盆底宫鞋整齐地放在跟前。

    芳仪死死地盯着华贵喜服，内心纠结万分。正如祖父所说嫁入宫中前途凶险，吉凶难定。她所面对的又会是什么的一个深渊，潜伏着怎样的勾心斗角，上演怎样的朝廷纷争。夜夜自己的枕边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芳仪不敢渴望历史记载后宫嫔妃众多的康熙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只希望能平安地残了余生。

    此时窗外一缕清风吹来扑在脸上，不由得醒神了几分。

    深夜一声叩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烦乱的思绪，烛光影射着门外等候的身影，年老沉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芳儿，是祖父。”

    芳仪赶紧披上了披肩，因已准备歇息，头发已经放下直直地垂在腰间。小碎步跑去开了门迎了祖父进来：“祖父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话要跟芳儿说，莫非见孙儿就要出嫁不舍得。”挽着祖父的手臂露出少女娇态，把索尼引至房前小偏厅的圆桌前，扶着坐下。

    “明天孙儿就要入宫举行大婚礼，连翘和香堇她俩要作我贴身陪嫁侍女随我入宫，我见最近她俩是累极了早早被我打发了去歇息，房中无热茶，孙儿这就去后厨拿点热水来。”

    清穿来到这个家庭，芳仪最尊敬就是一直对自己宠溺慈爱的祖父，打从心底的尊敬。明天以后能见上他老人家的机会少之又少，想及此芳仪竟然鼻头一酸。

    祖父拉着芳仪的小手让我坐下，长满纹路的脸此刻额外的悲伤：“芳儿，祖父今夜来只想好好与你说说话。今夜之后，你我祖孙二人难以一见，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亲切地说说体己话。”

    说完，祖父的眼圈泛红，此情此景任她平常是多硬心肠的面对一直对自己宠爱万分的祖父如此的难离难舍的祖孙之情不由得眼泪一直在眼眶打滚，等待盈满之际滑落脸颊。

    “祖父…”

    “芳儿不哭，为了赫舍里家族的荣誉和天家的江山社稷委屈你了，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安排。你十二岁的生辰仍未过，本应在家中受祖父母，父母兄长们保护疼爱，现在为了赫舍里家族却要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你叫祖父心如何能安。”

    芳仪吸着鼻子，祖父一声芳儿不哭倒是把她的泪水喊出来了：“祖父，芳儿知道轻重。祖父，父亲你们有你们的身不由己。芳儿能嫁入帝皇家是多少名门少女盼望的事情，芳儿该庆幸能成为帝皇家的媳妇，祖父该为芳儿感到高兴。”

    谁不知道紫禁城就是一口深潭，把足插入后再也拔不出来，这样说只为了让年迈的祖父安心。

    “祖父知道你自幼懂事，知书识礼。自你小时候溺水昏迷再苏醒之后尽管对于部分事情已失去了记忆，但你却变得更为心思缜密，聪慧机敏，行事也开朗大胆了不小。祖父虽有困惑，但看见你一夕间的成长和改变心更欢喜。直至今日，祖父甚至庆幸你有此改变，紫禁城本就不是羸弱之人能生存的地方，只有会养晦韬光，审时度势之人才能赖以生存。芳儿你虽年幼，莫怪祖父把话说得如此，不祈求你能帮赫舍里家族增添更大的荣耀，祖父只希望你一生平安。”

    芳仪站起身来，向祖父跪地一拜：“芳儿感念祖父养育之恩，在此一拜，愿祖父身体安康，福寿延绵。”

    今夜话别，明日晨光暮起之后，即使能见上祖父，届时她作为大清皇后母仪天下，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相见都要向她行朝见皇后的大礼。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赫舍里芳仪，但这么多年来的相处终归是有感情的，这里的一树一木皆成为她永恒的记忆。

    祖父连忙扶起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芳仪，老泪终于流了下来，无声地抱着芳仪小小身躯入怀，温暖的大手在她的秀发抚摸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夜，果真一夜无眠。

    天未亮，鸡未啼，整个赫舍里府邸已经忙碌了起来，芳仪相信今日的紫禁城也是如此。

    爱新觉罗玄烨，你是否也会在今夜想起你即将大婚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