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阳，虎驼坡。
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淮音在院子外观望了一阵，发现自己离开了两年之后居然连暗门机关都打不开了。
尴尬。
讲道理，经常换换是挺有必要的。淮音还在暗自思索如果擅闯进去会不会血溅三尺，旁边已经有个影子一闪而过，风一样地截住了自己的手腕。
淮音任由她撩起袖子。
左腕上的三道骇人伤疤显露出来，那人才松手，语气有些轻薄道，“你就是师父说要过来的那个淮音？”
来人是一个十七岁、比淮音稍小一些的女孩子，身披标志性的黑色斗篷，脸倒长的挺秀气，但举手投足间都是外露的嚣张气焰。
她的手背上有一个醒目的雪花刺青，毫不遮掩。
“是我。”
“进来吧。”她翩身而入，没有丝毫触碰到院子里的机关，淮音费了很大功夫才跟上。
二层小楼内别有洞天，穿过几道门之后，俨然是巨大的空间，罗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却空无一人。
引淮音进来的女孩子拍了拍手，瞬间从不知何处跃出了几道黑影，落在她面前。
“这是师父吩咐过的新人，会在这个据点呆一阵子。”她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别乱动东西，别乱说话，也别乱看。”一个黑影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警告。
其余人则是根本不关心来的是谁，见女孩没有更多的话要说，立马又四散开各自隐到角落里。
“对了，你既然能通过师父的考验来凛冬，知道我是谁吧？”女孩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舔了舔嘴唇，“我叫宁妃雪。”
她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颇有些炫耀。当然，她也有炫耀的资本——暗花榜前十的榜单上，宁妃雪三个字赫然在列。
她甚至比头号杀手的名气更响，为人张狂而又身手不凡，许多惊世的惨案皆是出自她手，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知道。”淮音静静道。
宁妃雪显然不太满意她的语气，斜斜睨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真的知道？那你说说。”
她还真是够嚣张的，与四月简直是两个极端，淮音心想。
“你出道成名，始于江别山庄。名声显赫的江庄主企图联合武林同盟对决夕动手，你灭他上上下下五十余口人，那时你才十二岁。”淮音低头沉思，“还有不久后蠢蠢欲动的萧山五怪人、霹雳堂纵火案、瀛州白莲教，都是你做的吧，你甚至奉命远征踏羊海盗，击沉过三艘木兰船。”
宁妃雪满意地笑了，“不错。既然想要担起凛冬的荣耀，自然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新人，你是几品的？我们基本不收二品以下，不过你是师父特意交代的，稍微拓宽一下要求也没事了。”
淮音很是迟疑地开口，“我不会武功。”
宁妃雪难以置信，试探了一下她的经脉，果然一丝内力都无。
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阴冷可怕，“那你过来做什么，当凛冬是如此轻易可以来去的地方？！”
“雪，你不是说她是师父交代过来的人么。”先前给了警告的男子在黑暗中笑道，“不能弄死的。”
“这种废物……”
她说着正要拔剑，却被另外一只手牢牢按住。
“宁妃雪。”按住她的是一个少女，依旧是黑斗篷黑面罩，只露一双眼睛。她甚至比宁妃雪还小，但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人敢再出声。
在凛冬，实力即是一切。
“四月，你回来了。”宁妃雪丝毫没有惊慌，反而是悠然自得的笑，内力一震甩开少女的手。
与其他人不同，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四月低一头。
按照往常，除非有特殊交代，惜字如金的头号杀手是不会多说半个字的，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不会给。
但这回，四月制止她之后，不仅看了她一眼，还破天荒地开了口，“江别山庄的那桩任务，真的是你做的？”
看似疑问，但她语气着实平静，反而更像是笃定的陈述句。
“你什么意思？四月，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不就是仗着师父偏心，学会了一点魔呓剑法么，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宁妃雪恶狠狠道。
四月没有理她，径直走开。
二人才走了几步，一枚暗器破空而来，迅疾风冷，出其不意，被四月偏头躲过。
她目不斜视地继续上楼，声音平淡，“对我动手的，欢迎，对淮音动手的，会死。”
宁妃雪冰冷地扬起嘴角，但也不再找茬，只是远远看着淮音跟在四月身后消失在二楼转角。那个新来的，似乎有点意思啊。
“在赶赴离冰城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吧，不会有事的。”四月将她带到一处，靠在门上看她，“你离开太久，他们都不认识你了，零。”
淮音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就算没有在龙岛卧底两年，再之前，她也很少在组织里露面。
除了师父和眼前的少女，几乎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代号为零的杀手。
零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
她更喜欢在许许多多桩任务里盗用同门的名字，先是宁妃雪，后来她带回来了一个琥珀瞳色的少女，就开始用四月。
她背负着旁人的名字，直到她们高高在上地出现在暗花榜。
零不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但在她的手中，凛冬才成为了最令人畏惧的组织。她的名字连暗花榜前百名都挤不进，却是杀手界里真真正正的无冕之王。
“四月，你……”淮音张了张口，又犹豫半天，最后才在少女的注视中把话说完整。“怎么会出现在锦梦城。”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淮音仍旧很想知道。
“我收到了一只传音纸鹤，上面用凛冬的密文写着地点。”
“所以你的确拿到了婆颉圣水？”
“不错，我从一个女人手里拿到的，”四月冷静地看着她，“已经交给了师父，东西是真的。”
淮音在一瞬间竟感觉如释重负。
带着面罩的少女动了动，“他最近很忙，似乎在研究什么古书，说是有办法拿走契约兽之后让宿主活下来。”她眼中难得浮现了一丝笑意，“他有时候还不算太冷血。”
淮音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
武功尽废，就算活下来她还能做什么？不过有机会的话，她倒是很想再见见玖爷。
“零……”少女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暗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