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屋子超级朴素,朴素到不如浪涛派最低辈分弟子的小竹屋,不过上有盖,下有床,被子都省了,也算凑合,待曾小可坐下,急忙站起来。
他不小心摸到床铺,褥子怎么是湿的
好吧,再看屋内东西,似乎大多湿润,唯一的木桌虽清漆完整,却也顺着桌腿流泪,地脚好像已经发霉。仔细闻两下,霉味又更重些。
“妈的!”曾小可咒骂归咒骂,只能继续凑合。
不合口味的饭菜,爱答不理的死鱼眼店小二,胖乎乎带着羊膻味道的山羊胡掌柜,到处都摸起来湿漉漉的客栈,又潮又热的蒸笼天气,还有疼起来火辣辣麻痒的屁股和双腿,一切都能让人抓狂,不过曾小可的十八天无疑过着更可怕的日子,他吃饱后觉得幸福感还不错,应该是有比较才有偏差。
出乎意料的平安!
第二天早,曾小可狠狠心,决定吃饱再走,谁知道便是如此简单的诉求,差点让他后悔莫及。
不论多大的城镇,客栈这类的地方有共同特点,便是绝不怕住客晚上吃的太多,早上吃的太油腻,反正也吃不死人,虽然这里的菜谈不上油腻,不仅清淡的可怕,而且有点甜,但架不住曾小可有钱,把专门用来行走江湖的大锭银子亮出,在某些时候,想要早上吃狗熊都能能给你油炸端上来。
两盏酒暖身,曾小可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先喝点酸辣汤开胃,慢悠悠的端着碗抿。
可惜,菜没等全,居然有武林人士来了。
先入门的是个有些胭脂气的公子哥,长得白净,手里拿着扇子,他穿着对襟浅色长衫,却不那么干净,要说从哪能看出来他是武林人士,只因为公子哥腰上挂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剑,剑穗好像是……金丝公子哥挺急切,直奔掌柜,随手掏出银票便开间上房。在公子哥身后还跟着个俊俏姑娘,虽然肤色略黑,看起来似乎不太年轻,三十左右,发髻倒显示她未婚嫁,不过这姑娘身上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曾小可很想直接离去。
现在走太明显了,曾小可安慰自己,心道吃片刻再闪人吧!
很快,公子哥也吆喝死鱼眼店小二,他找个座位准备吃点东西,哪知身边的姑娘出声提醒“不宜节外生枝”。
姑娘的声音较尖锐,算不得难听,总之曾小可埋头苦吃,几乎端上来一盘,消灭一盘。
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四处打量,觉得坐在附近猛吃的那人穿的像个皮货商人,便也不在意,扭头道:“小姨,逃到这儿就安全了。”
“安全”
话是从门外传入,随之进来的还有个高大身影,而很有沧桑感的男人似乎背着大剑,再入一步笑道:“想不到地规派的艳绝公子也有慌张的时候!”
“人情张,你不要欺人太甚!”公子哥虽然有些怒,却是带着笑意说话。
老张随便走过来,把长达七尺宽数寸的大剑扔在旁边桌上,笑着坐下道:“你从北方一直逃到落凤城的潜龙客栈,不要说是你们地规门的地界吧?小二,来坛酒!”
死鱼眼店小二懒得搭理,随口道:“客官等我伺候好这桌的!”
似乎是故意激怒老张,艳绝公子(也就是和张寻在半年前在客栈对峙)的陶艳绝点下十几道菜,还特别慢。
“妈的,总算找到你们!”
门外又有男人大呼小叫的冲进来。
曾小可眼角突突跳,哪怕感觉吃的差不多了,却也不敢随便逃走,因为得有个由头!至于来人,却是一只眼睛半眯着,眼神不好的刘恩,他虽呼喊着进来,却发现形势诡异,便踟蹰不前,盯着陶艳绝不说话。
“麻烦这位客官让让,堵在门口算什么”山羊胡掌柜的在旁喊着。
刘恩不明白,到老张身边坐下道:“这有蹊跷”
皱眉的老张不说话,也在思考要不要动手。
倒是公子哥的小姨鲁人美开口,她对着刘恩的方向笑道:“北刘南张,果然名不虚传,刘恩,你不是在盐帮混的不错么?至于老张,欠孟惊云的人情莫不是拿青神剑还吧!切,两大金牌捕手找我地规派低级弟子的麻烦,难道是巧合”
老张依旧不说话,刘恩却笑道:“当日我谨小慎微,居然被陶艳绝小兄弟诈一次,估计外强中干就是说你们地规派,是吧鲁人美,你也别仗着内力比我高点便得意忘形,真打起来,你还有这个底气?”听到这,鲁人美站起道:“盛传北漠塞外刀客刘恩出手快比闪电,不如你试试啊?”
刘恩立刻要站起,却见老张给自己眼色,他便握着刀没有回应,心里却想着与老张只是神交,此次追查陶艳绝会恰巧同路,真是让人感叹机缘奇妙。
“两位不用激我们,我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说完,老张站起道:“刘兄,我们走。”
刘恩还在纳闷,老张却已经先出去,他只能跟在后面,哪知没出去十几步,老张便站定道:“落凤城的潜龙客栈,嘿嘿,地规派果然行事诡异,为活命不择手段。”
“张兄,此乃何地”刘恩虚心求教,因为有些纳闷,不过老张比自己岁数大,武功也高些。
老张缓缓道:“三十六年前,十八高手挑战孟惊云,其中某人曾告知孟惊云,如他以后想再来挑战,可到落凤潜龙去寻,这事仅有十数人知晓,想不到地规派消息如此灵通,任何事都瞒不过他们,真是可怕。”
刘恩似乎首次听说,他沉思片刻后道:“张兄准备守株待兔”
“是。”老张笑道:“不知刘兄找他们何事”
“我嘛……”刘恩真实的意图不方便说,却看见个打扮极其华贵,腰间别着两小卷毛皮的人从客栈走出,身形步法眼熟,直接扭头道:“我和他们倒是无冤无仇,就是以前打过照面,试着查查。”
老张看出刘恩在说谎,却不点破,拱手笑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刘恩握紧刀,盯着客栈走出的人,心中更有定数,说句告辞便决意跟上去。
落凤城外,几乎是骑马逃出来的曾小可惊魂未定,因为在潜龙客栈遇到的几个人里有刘恩,他根本无法判定刘恩会不会对自己有杀意,但也可以明白一点,便是艳绝公子比刘恩武功差,肤色略黑的小姨鲁人美却比刘恩高些,至于老张,能把两个人追的和耗子般狼狈,自然是武功更高。
一群高手打架,哪怕看热闹也会不小心被拍死,曾小可怎能不心有余悸?
“前面的人,停下!”
曾小可还在侥幸,后面居然来人呼喊,他感觉下这句话的吐字,似乎越来越清晰,显然轻功比马厉害太多,而听声音似乎是刘恩。
既然躲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勒马。
一人一马站定,刘恩跑近端详半天,突然笑道:“你是曾小可?”
“前辈不是脸盲吗?”曾小可死猪不怕开水烫,笑了。
刘恩也笑起来道:“眼睛越不好,看东西越真切!你这装扮忽悠眼睛好的人可以,忽悠我没用。”
从马上跳下来的曾小可谦虚躬身,然后讪笑道:“刘前辈高人也,不知找我何事”
“你是去盐帮”刘恩说道:“不过数日路程,我陪你一同吧!”
“这个……”曾小可有点犹豫,他不明白刘恩的想法。
“我是盐帮上官止的朋友。”刘恩哈哈笑道:“甚至我的驴还在盐帮休息,不如陪你走走!”
说完,刘恩运起轻功,以五短身材奔着盐帮方向跑去。
“牛。”叹服的曾小可蹦上马,别管情愿与否,总算是找个保镖,至于树大招风什么的,既然刘恩想这么做,自己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七月过半,张寻更忙。
看着盐帮弟子这段日子与问天阁纠缠的伤亡统计,再看盐帮各个线路的损失,张寻也不得不心疼,他轻叹口气,向着天空看去。此刻的张寻正独自躲在屋里避暑,也就能瞄到窗棂缝隙里的蓝色,似乎还有些暗淡。
揉揉脸,合上帮中简报,张寻想起数日前丈母娘和老丈人看自己的眼神,期许里有几分疑惑,觉得自己太小看问天阁的武力,高看浪涛派的决心,有些想当然了。不过说来道去,不是只有盐帮损失,问天阁也没好受就是了。
浪涛派曾有飞鸽传信,称来人详谈细节,可相距近万里的两派,哪怕派人详谈,能活着走到么?最近,问天阁的人被骚扰的够呛,所以问天阁弟子已经开始拉帮结伙,以十数人为单位四处埋伏,要是不小心遇到,哪怕侥幸活下来都要打成半死吧?
正努力思量着盐帮下步对策,却听见敲门声,三长五短,显然是自己夫人回来。
开门见上官殇身后跟着个包裹相当严实的人,张寻纳闷道:“夫人,不热么”
“不热才怪,简直热死。”曾小可进屋就把外面的罩衫脱掉,伸出舌头,和狗一样喘,他四处观望道:“少帮主,有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