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回到客栈时,已是响午时分。
客栈一楼的吃食处已然早已忙碌起来,不断有客人的吆喝与店内小二的应答声传来。
李长生步入客栈,本来还在一桌客人旁和颜悦色的说着什么的胖掌柜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唤来在另一侧的一个年轻伙计。
自己急忙忙走向少年,在看到少年背后斜挎的那个剑匣之后,更是像见了祖宗一般。对少年一番嘘寒问暖,问其吃喝点什么,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便是。
让李长生一阵不适应,最后告知有需要自会言声。
那胖掌柜说了一路,跟至楼梯口,自知有些不合礼节。便讪讪然请少年上楼,有需求定然要招呼自己。
至于少年怀中为何抱着一块看似普通的红砖,而且还怪吃力的样子,胖掌柜不敢深思,那可是神仙嘞,岂是他这等凡人能去揣测的。
李长生应付掌柜一声,便转身往楼上走去。
少年刚走至楼梯拐弯处,便心生感应,抬头望向楼上。
在二楼走廊栏杆上,露出来着一个红脸蛋的小脑袋。
在其一旁,那位小道子竟是坐在走廊边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而姜姑娘,则一脸无奈的站在旁边。
原来早间少年与葛老头去匪寨取剑时,两个孩子都还未醒,便告诉了姜姑娘,两人便离去。
谁知小宝真醒来后便要找长生哥哥,根本不听姜明的话,最后便将小脑袋搭在二楼护栏上,望着楼梯口,要等他们回来。饭也不去吃。
那位小道子见自己老大不高兴,又不敢回屋子,挨着饿在一旁坐了一会,竟是打起了瞌睡。
姜姑娘又是怕两个孩子乱跑,便也只能待在屋子外头的走廊上。
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就这般在屋子外头等了一个上午,姜明也觉得没什么,倒是把客栈的胖掌柜吓得不轻,生怕是这三位小祖宗那里不乐意了。担惊受怕的忙碌着。
红脸蛋小女孩一看见楼梯处冒出来的少年脑袋,便一下来了精神,雀跃一声,向少年蹦跳而来。
李长生放下砖块上前抱起伸着双臂的小宝真,看向姜姑娘,后者微笑的看着她。
小姑娘在听说爷爷先一步回去后竟是半点都无反应。趴在李长生的肩上想,反正长生哥哥还在,爷爷有的时候还会凶自己呢,哪里像长生哥哥,对他老好了,她不想走路便愿意抱着她。
少年不知小宝真心中何想,将其放下,将那块九板合一的红色板砖绑缚于身,便又抱起了小女孩,叫上姜明与小道子先去吃些吃食。
姜明拉着那位小道子,微笑的跟在抱着葛宝真的少年身后,单手遥遥一指,少年身上的红色板砖便消于无形。
——
在大汉一直往西,视野中的山水会慢慢隐退,戈壁荒野浮现而出。再往西边,便可以看见万里黄沙,星星绿洲的异域风光。
据闻此地域本是没有人烟的,黄沙漫天。几千年以前,佛教祖师行经此地,不忍误入其中的生灵灾难。便以无上佛法,立下大愿。将此方天地慢慢度化,最终形成了如今的西域各国。虽然故事终归是传闻,但西域各国共崇佛法确是铁定的事实。
所以教派之人称西域为佛国便顺理成章。
在西域一片不知名处,须弥山如一座庞然大物般盘亘在哪里。
在半山腰处有座并不起眼的小寺庙,寺中有个枯瘦的老僧人。很少出寺门。那些刚来此的小沙弥都不太喜欢去往那里。因为枯瘦老僧仿佛是天生了一副苦相。面容悲哀。不讨喜,难亲近。
直到后来一个喜好穿白色僧衣的俊俏和尚慢慢在这座不起眼的寺庙中长大。
一众周边僧人才傻眼,这位面容悲苦的僧人竟然是从山上下来的,据传闻按辈分来算,算是他们的太太太师祖呢。
而那白衣俊俏和尚的身份则更加惊人,是这一代的佛子。
僧人终究还是僧人,即未成佛,也难以免俗。于是经常有僧人提着包裹向那座不起眼的小寺庙而去,总是走到半路,脑中便突然想起,这位太太太师祖好像喜清净,自己还是别去叨扰了,转身离去的同时,未曾发现自己的心台似是明亮了几分。
今日面容悲苦的枯瘦老僧人一如往常一般,在那座小佛像下的蒲团上念完一段净土加持经。便缓缓起身,点燃了那盏青色古灯,走到了寺院门口。
他抬起头,看向通往山上的道路,在那里,一袭白衣在风中驻足。
老僧人想起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唯一弟子的悉心教导,与其佛子身份后可能隐藏的那道惊天的身影。
本就一脸苦相的老人显得更加悲哀。
“痴儿吆。”
枯瘦老僧人口中念道。
然后双手合十,诵念佛号。
“我佛慈悲。”
——
在西楚与大汉边境交接的一处地方,高起一声不吭的趴在身下提前挖好仅容一人土坑中,侧头将一只耳朵附于地面。
片刻后他微微抬起头,望向前方。
前方不远处,一伙商贾模样的车队缓缓而来。
自入伍便未曾打理过的胡须已有寸许。让此时的少年看起来沉稳了很多。
高起握住腰间的佩刀,后想了想,并未起身,慢慢向后方退去。
斥候在军中是个极为重要的角色,且必须要行动敏捷,头脑灵活的人来担任,负责在军前勘测敌情,让身后己方提前得知敌情,好做相应策对。
少年入伍也不过一月有余,就已经身担此要职,其身手心性可见一斑。
这一营的斥候头子是个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汉子,生的瘦巧,有听闻可能是从国都太安城来的高官弟子,到军中也不过一载有余的日头。不过对外总喜说其是大汉陇上人氏,也没有丝毫的富家做派。举手投足之间,却总难掩雍容贵气。
斥候头子看着前方慢慢退来的少年,眼中神色晦暗。
自己曾身遇一小书童,对方告知若有心问鼎天下,身前此人,定要归于账下,如若不能,尽早斩之。
大宋皇帝宋渊病逝,不过八岁的小皇子即位。
宋国内部虽生出些波澜,但都很快被宰相刘居正打压而下。表面上显得很是平静,却总有一番风雨欲骤来的观感。
而此时雄踞北方,虎视眈眈已久的大汉这几日却宠宠欲动。
听前方谍报来看,临近汉国的那几洲这几日更是不断传来有官员遭遇刺杀的消息。
宰相刘居正牵着小皇帝的手走出钦天监内阁,面容愁色。
国师白易随行而出,看着身前年老的当朝首辅与年幼的小皇帝。
望眼向北方。
——
白衣佛子沉默不语,他望了一眼山腰处那座不起眼的小寺院。
在寺院厢房的那朵散发着圣洁与耀眼金华的莲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突然皱了眉头。
下一刻白衣佛子便出现在了莲台旁边。单手结印,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莲瓣之上。仿佛在熟睡中的女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持续了半刻钟之后,那一袭红衣便真如熟睡一般,发出轻缓而平和的鼾声。
白衣佛子的手依然没有离开莲台,他静静的屹立在一旁,仿佛是一座石雕的守护神一般。
再下一刻。
他与金色莲台一同出现在了山路上。
莲台悬浮在其身侧,载着那沉睡的女子。温顺的依附在旁。
佛子没有使用神通,他脚踏实地,步履虔诚。双手合十缓缓的向山上走去。
每走一步,便有一朵莲花随着脚底的山路上生出。
霎时阵阵梵音响起,佛法经文浮现金光绕在白衣僧人周身。
随着脚下一朵朵莲花,往山上而去。
一声叹息自山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