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道:“那他们做的必定是一件极为机密的大事。”
“不错。”焦林一直低着头,凝视着杯中的酒,此刻却霍然抬头说:“我一直在想,他们怎么会放过我,原来原来他们怕的是我今日能得见楚香帅,当真死也无憾。”
叶凛柔声道:“你当然不会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喝酒。”
焦林不免有些动容,却又有些疑惑,他问道:“要走了么?”
叶凛凝视着他说:“是要走,不过是我们要走,你住在这里。”
焦林说:“你们走,我也走。”这汉子确是不想再给他人添麻烦,不想平白受他人的恩惠。
叶凛目光闪动,她说:“我刚刚在面馆可是救了你一命?”
焦林不明所以,实话说:“自然。”
叶凛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她说:“救命之恩该如何?”
焦林也同样郑重道:“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焦林这条命以后就是姑娘你的。”
叶凛说:“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焦林说:“你说,我自当为你办到。”
叶凛淡淡的说:“我要你在我出去的这段日子里,帮我看着医馆。”听到这,楚留香看向叶凛的眼神更加温柔,他已想到这是叶凛为了顾及焦林的面子而想出的激将法。
焦林并不笨,他说:“我不会医术。”
“我这有两个药童,可以帮你。”叶凛说:“你要知道医馆对于大夫来说,就好像剑与剑客之间的关系。我真的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已经倒闭的医馆。”
焦林深深的看了叶凛一眼,说:“好。只是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来,因为我要去找一个人。”
叶凛达到了目的,此刻她带着微笑问:“你要找谁?”
话音刚落,叶凛忽然发现,焦林的双眼里迸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忧虑。
焦林说:“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她。”
叶凛忍不住说:“茫茫人海你要怎么找?”
焦林勉强说:“我自有我的法子。”
叶凛说:“你不如将你的法子告诉楚大哥,你知道他一向很幸运,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帮你找到女儿。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焦林的眼睛亮了起来,好似燃起了希望,他拿出了一块纯白色的丝帕递给楚留香。
丝帕上用红丝线绣着一钩弯弯的新月。他说:“她的母亲还没有生下她,就与我分开了,我只知道她脖子下面有块月牙形的胎记。”
收拾好包袱,叶凛与楚留香二人并肩走在青石板的马路上,远远望去好似一对璧人,可真正的情况却不怎么美妙。
楚留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一趟并不安全。”
叶凛柔柔的笑着,好似暮色下的春风,她说:“我也答应了焦林,自然也要出一份力才是,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成了空口白牙之人。再者,我听说楚留香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麻烦,未免生活太无聊了,我决定最近都跟着你。”
女孩子娇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有趣。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并不做声。他的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试图跟一个女人讲道理,因为不管结果是输是赢,都不是一件值得说的事情。
叶凛说:“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偷偷的跟着,到时岂不更加危险。”
女人不讲理起来,真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何况他楚留香并不是谁的老子。
走了许久,越走越偏,叶凛终于忍受不住这份略带诡异的安静,说:“我们去哪儿帮他找女儿?”
楚留香的眼中浮现出担忧之色,他说:“老胡可能遇上了危险,我们先去找他。是胡铁花,我的一个朋友。”
叶凛点点头说:“我知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嘛,那我们快走吧。”
左拐右转,走了许久,楚留香停下了脚步。
看着树上的木屋,叶凛说:“这是什么地方?”叶凛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知道,楚留香带她来看的地方,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楚留香说:“狗窝。”
叶凛嘴角抽搐,心想名人就是不一样,正常人谁会把狗窝建到树上。
楚留香则陷入了回忆,小时候,他和胡铁花为了好玩,在树上建了一个小木屋,胡铁花因为喜欢狗,非要把它叫狗窝。
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还记得最后一次要走的时候,他们约定,只要遇到危险,就躲到这来。不管先来的是谁,另一个人一定要来救他。
胡铁花还说,如果我遇到危险,一定在你常去的地方留下‘狗窝’二字,这样你就会明白了,而且也不怕别人知道。
楚留香这次到这来,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两个字。
叶凛说:“楚大哥,我们要进去吗?”
楚留香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狗窝还是那个狗窝,里面却是天差地别。
从前破旧的草席,已经变成了世上最柔软,最温暖,最昂贵的毛皮。
那些用干泥巴做的酒坛子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下少有的佳酿美酒,旁边还摆着五个白玉的酒杯。
可是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楚留香想不通,也不敢想,不敢想他是否来晚了一步,他那可爱的朋友是否已遭到不测。
叶凛虽然不清楚狗窝的事情,但她看得出楚留香的心情并不好,不仅不好,简直是糟糕至极。
叶凛用手轻轻的掩住了嘴,又轻轻的说:“或许我们应该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杜先生。”
楚留香惊诧:“杜先生?可是那位玉剑山庄的杜先生?”
杜先生是个非常了不起,同时也非常神秘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江湖上统率着一股十分可怕的势力,但除了他的亲信,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往事。
叶凛说:“若是这位杜先生肯帮忙,即便只动用一小部分势力,也比我们强上许多倍。”
楚留香沉吟半晌,缓缓地说:“不错,只是想进玉剑山庄,我们还要先见另一个人。”
叶凛说:“谁?”
楚留香说:“花姑妈。”
叶凛:“花姑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愉悦说:“有一次,老胡和这位花姑妈拼酒打赌,如果花姑妈赢了,胡铁花就认花姑妈做妈。若是胡铁花赢了,花姑妈就做胡铁花的女人,结果花姑妈赢了。她是那位杜先生的手下,有她给我们引见,杜先生或许会答应。”
叶凛笑着说:“哦,当时胡大哥输了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楚留香哈哈大笑,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个画面。
花姑妈的年纪没有那么大,但也称不上年轻,如果非要描述一下她的样子,只能说是风韵犹存。
“呦,当真是稀客,楚留香竟然会主动找我,还带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花姑妈调侃说:“若是平时我一定用最好的酒菜招待你们,不过我现在实在是忙得很。”
面对花姑妈明显送客的态度,楚留香不仅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而且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只听他问:“忙着赚钱吗?”
花姑妈板了下脸色,说:“我这次是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
楚留香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看来花姑妈除了流水式的花钱和喝酒,又多了一项做大事的特长。”
花姑妈却是冷了脸,忽又大笑起来,说:“你不用激我,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楚留香叹了口气说:“或许我已经知道了。”
花姑妈瞪大了眼睛,指着楚留香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过了一会,突然又笑了,笑得那么愉悦,那么开朗。
她说:“江湖上人人都说楚留香有个聪明的脑袋,我看也不过如此,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上当吗,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了什么?”
楚留香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淡淡的说:“或许我该问问你,什么时候给老胡找了个爹,做了面摊的老板娘?你们花了那么多的钱,请了那么多的杀手,杀得总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徒吧。”
花姑妈已经笑不出来了,勉强说:“你认出了我?”
楚留香说:“易容术不错,可惜有个人曾告诉过我,不论怎么易容,眼睛总不会骗人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的麻烦已经很多,并不想再招惹,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老胡?”
花姑妈说:“胡铁花,你若是担心他,大可不必。我让他去帮我做一件事。”
楚留香明显松了口气,说:“可是,我前段日子接到了他的求救信号,等我去的时候,那里却已经没人了。”
花姑妈笑道:“你说的可是你们那个狗窝。”
看着楚留香脸上神色的变化,花姑妈又说:“我和朋友途经那里,正好看见你们那个搭在树上的狗窝,我那个朋友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奇心特别重,非要上去看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楚留香说:“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