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他们这几天里第三次冲卡了,没有什么比命更金贵,他们这是被逼到了绝路上。
为了活命,就算他这些人平日里再怎么老实巴交,这个时候也敢拿命与官兵相抗。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在这等死……”
张团练:“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回去!”
“他们不让我们活了,我们只有跟他们拼了!”
“拼了!”
“拼了!”
他们这些人暂时还没染上病,不知道还能熬多久,面对随时的死亡威胁,此刻已经是群情激奋,呼号着就要强冲关卡。
张团练:“谁再上前一步,立斩不赦!”
乡兵跟着也都搭起了弓箭,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封南见状赶忙上去拦住了张团练。
“张团练……”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
就在封南开口还没来得及劝说的时候,另一边,青牛镇里就冲出来了一个人呼号着让大家退回去。青牛镇的人都认识来人,所有的大夫都跑了,现下就剩他一个没走,所以他们格外尊敬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那人身穿着灰蓝色的长衫,随着他越走越近,封南看着不禁觉得有点眼熟,待到眼前时,这才认清来人分明就是林雨堂林大夫。
林雨堂:“大家听我说,都回去,我已经找到医治的办法了。”
封南有些激动,他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林大夫,“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林雨堂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封南一番,摇了摇头,毕竟已经九年过去了,封南长大了,他认不出来倒也不奇怪。
封南:“先生,您忘了,我是封南啊。”
“封南?奥,哎呀!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
经封南这么一提醒林雨堂终于想了起来,见到封南已经长这么大了,也显得很激动,情不自禁就要冲了出来,但马上就被看守的乡兵给堵了回去。
封南:“先生,您怎么会在这?”
哎~林雨堂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这也不是个叙旧的地方。好啊,我还以为你小子早死外面去了呢。我要是还有名活着出去,一定要跟你小子好好聊聊。”
跟着封南一道过来的朱展炎等人,眼看着封南对林雨堂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乡野大夫如此尊敬,便忍不住对林大夫好奇了起来。
封南:“先生,我带了批草药来,你看看有没有用?”
林雨堂:“有用有用。我正愁没药了,跟这些军爷说说呢。结果你就给我送来了饿,还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来,把药材拉过来。”封南连忙招呼着朱展炎他们把药材拉进青牛镇去,可刚走上前来,就被张团练给拦住了。
张团练:“哎,草药可以送进去,人不能进去。”
“好吧,你们把药材交给这些乡亲,就留在外面吧。就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封南见状只好让朱展炎他们把药材转交给青牛镇的人,让他们在外面候着,自顾自地就要进镇去。
朱展炎:“少东家,你不能进去!要去也是我去。”
封南:“你们就不要争了,我还看过两本医书,略懂些医理,进去可以帮帮林大夫。你们进去又能干什么?”
朱展炎:“可是……”
封南:“好了,没什么好可是的,就这么定了。”
张团练:“义士,就你一个人的话,放你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进去之后,可就不能再出来了。”
封南:“行,我明白。之后里面有什么需要,我还会通知朋友陆续送来,希望张团练行个方便。”
张团练:“那是当然!这青牛镇里还有不少我手底下这些兄弟的亲戚呢,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他们死,以后有什么事听凭义士差遣。”
封南:“谢谢张团练!”
林大夫:“封南,这可是不是开玩笑的,我也不能保证你不被传染上。你想好了?不怕?”
“我会小心的。”封南没有正面回答,只接过了张团练递过来的面罩戴上,就径直进了青牛镇。
原来吵嚷着要拼死冲出青牛镇去的镇民,见有救了,有了盼头,也就被安抚了下来。拉着药材,就跟着林大夫和封南又回了青牛镇。
不过这倒是把朱展炎急得够呛,封南要是万一出什么事,不要说怎么跟日月阁交代了,就算是尹伊伊也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一进青牛镇,封南就闻到了刺鼻的酸臭味道,镇子里早就没人清扫了,生活垃圾堆得到处,霉变腐烂着。偶尔还能还看到一两具倒在街边,没有人收的尸体,也不同程度地有了败坏。
林大夫告诉封南,其实青牛镇的瘟疫是来自镇北十里外的乱葬岗。年前腊月初的时候,蒙古军曾经在北边的湖边跟宋军打过一场小帐,死了几百人,就近就埋在了青牛镇北的乱葬岗。
当时尸首埋的不深,冬天倒还没什么,可一到了春天,天气转暖,尸首腐败污染了青牛镇的水源,就引发了这次瘟疫。一开始也没引起重视,直到先后来了十几位大夫,没能看好,还搭上了两个大夫的性命,这才慌了神。
林大夫是最后一个到青牛镇来的大夫,自他之后就再没人敢来了。其实在封镇之前他可以走的,但出于医家的救死扶伤的本心,他不愿丢下这一镇的人不管,还是留了下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尝试着各种医药疗法,终于在这两天有了成效,可手边带的药材实在有限,正想着怎么跟封镇的张团练讨要药材呢,封南就很及时地送了过来。
林大夫最新的药方,是在一个名叫钟黎的十五岁小姑娘身上见了效。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年轻抵抗好,再加上病得不重,吃了林大夫的药今早就已经退了烧,好转了很多。
于是封南就先跟着林大夫,到了钟黎的家。
小小的院子,外面直通的是临街的门面房,做的是布匹生意。好好的一个三口之家,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瘟疫给毁了。
钟黎是幸运的,同时又是不幸的,虽然她暂时侥幸地活了下来,但她病得比较重的父母却双双离开了她。一个月前她还无忧无虑的,现在她却没有了依靠。
病情是好转了,可她却并不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