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雪》 22.第二十章 君王泪

    夜半时分，雪吟携带着她改良后的药丸，偷偷潜入了镜花水榭阁中。走廊最西边的屋子给她专门留了一扇窗户，她飞窗而入。黑灯瞎火的屋子里，蓝轩儿正坐在床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花炎姬也在。

    借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雪吟将药瓶子交给了蓝轩儿，并仔细交代了一遍：“蓝小姐，这里有三颗药丸，分别是红黄黑三色，吃了黑色的药丸，半个时辰后脸上便会起疹子而且会痛痒难忍，所以你要服下这颗黄色的药丸，可以让你减轻痛苦。等到你顺利出宫之后，服下这颗红色的药丸毒性即刻消除。还有我另配了有几瓶膏药，若留下疤痕，可以用这个膏药祛除。记住千万不要弄错了！”

    蓝轩儿接过药瓶子淡淡道了句：“谢谢。”

    雪吟本想立刻夺窗而去，但是转念之下看到站在一隅一言不发的花炎姬，月光照在她半侧的脸颊上显得花炎姬的脸颊莫名的苍白而森然。雪吟心中一凛，不禁转身向着花炎姬问了一声：“花小姐？”

    “何事？”花炎姬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雪吟微微皱起了眉，是花炎姬没错。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于是，顿了顿道：“既然花小姐也在，您对这个药也是相当清楚的。还麻烦您照顾好蓝小姐。奴婢先告退了。”说完，她的身影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朝着窗外飞去。

    雪吟按原路返回，一路上总有些心神不宁，像是忽略了某些事情。刚才在蓝轩儿的房里看到的花炎姬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但她的确是花炎姬，这点毋庸置疑。

    明月当空，秋意微凉，远处传来熟悉的笛声，雪吟停顿了脚步。这笛声悠扬而悲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甘与无奈。转身朝着笛音飘来的方向缓步而去，后花园的凉亭里，又是那个颀长的身影在凉风中孤傲而立，银白色的龙纹锦袍随风鼓舞，冰凉的秋风拂动着他散落在肩头的乌发，略带酸涩与惆怅。

    这宛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当真只是人间的一代君王？

    雪吟愣了愣神。此时，凉亭里的子桑静月已然停止了吹奏，握着笛子缓缓放下置在了身侧。他面朝着湖畔淡然而道：“又溜出来了？”

    雪吟这才如梦清醒，这人仿佛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

    “奴婢、奴婢见过陛下。”

    “起来吧！”

    子桑静月背对着雪吟，雪吟也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只是瞧着这个落寞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了一丝悲凉。

    这种感觉太过于诡异！

    他是君王，身份无人能匹敌，权利至高无上，然而他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这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么？

    雪吟垂下了眼帘移步上前站在子桑静月身侧，淡蓝色的宫装长裙随风拂动，发丝在她耳边撩动。望着这月光下银光闪闪的湖面，内心也好似这湖面一般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短短几个月间发生的众多变故让她那双原本纯澈灵秀的水眸上附上了一层朦胧。而站在她身侧的男子也同样有着无人能知的辛酸与苦楚。

    君王心中流下的眼里，又有谁人知？

    “今夜夜色很美，陛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雪吟侧身望了望眼前的男子，这样的精致完美的侧颜，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之媲美了。

    子桑静月淡淡垂眸，不答反问：“郑许你出宫还你自由，你可愿意？”

    雪吟一愣，转眼便与转过头来的子桑静月那双略带忧伤的眼眸对上了。她赶紧避开这冰冷的视线，“奴婢、奴婢不愿意！”

    对，她不愿意，因为她很贪心，她要带上紫苏，她还要找回自己的身世，她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子桑静月心中冷笑，嘴角忽而隐现出讥讽之色，“待在皇宫里当真有这么好？”

    不是皇宫有多么的好，而是她无法判断子桑静月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随意答应。入世以来，在她所了解的信息里，君王之心向来都是深不可测的，绝非一般人能够揣摩。尽管子桑静月的种种行迹已然推翻了她对君王的看法，但她依然无法判断从君王口中说出来的话究竟隐含着何种意思。

    “你可以走了！”沉默良久之后，子桑静月突然冷冷地开口。

    看着他没有丝毫温度的眼底，雪吟心头一沉。夜风拂面，凉彻心扉。难道她错了么？进了皇宫之后她逐渐变得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可还是悖逆了陛下的意思？也许子桑静月他不是一般的帝王，而她却是一直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他。

    “陛下！”她忍不住突口而出：“可相信、命？！”

    子桑静月眉间一蹙，倏地看向她，却不发一语。

    雪吟脑子里纷乱如云，她想起自己曾被困守云台十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也不会失去最亲的人。从那时开始，她便开始害怕，她怕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而是操控在他人手中，怕在失去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自我。她更怕身边的人因自己而受到牵连，害怕因自己犯下错误而再失去最亲的人。

    抬头望向被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夜空，那里漆黑一片。动荡的心突然平静了，她淡淡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子桑静月陡然一震，他纵然身为一国之君也时常被命运左右。这个帝王之位沾满了血腥，也不该属于他，他却被迫坐了上去。那天真正失去的是什么？他已然忘却。留下的只有锥心的疼痛与不甘！如今，眼前这个小女子却妄言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心中无尽地苦笑。

    两人皆愣了许久，子桑静月手中的梵音笛忽然闪了闪光，抖动了两下便从他手中跳落到了地上。盯着掉落在地上的玉笛，雪吟心生异样，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捡。

    一束巨大的光芒从笛身表面瞬间迸出，雪吟本能的伸手一挡，身体便不自觉的往后倾倒，然而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狼狈的摔倒在地上而是直直地撞进了某个人的怀里。挽发的发簪顺着秀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柔顺的秀发完全散落在了肩头随清风舞动，如丝如缎。眼前的女子竟是这般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去。

    良辰美景，两人之距近在咫尺，而某人修长而霸道的手正环绕在她的腰间。

    雪吟愣了愣，赶紧从子桑静月的怀里挣脱出来，“陛、毕下，奴婢冒犯了。”一团红晕慢慢地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荡开。

    子桑静月眉梢一挑，微微翘起了嘴角。

    梵音笛散发的光芒渐消，一白衣女子凭空出现，浑身散发着光芒，恍然若仙。

    “笛中仙？”雪吟目瞪口呆地出了神。

    “舞月见过陛下。”白衣女子朝着子桑静月盈盈一拜，抬眼便与雪吟的视线撞上了。倏地一愣，舞月心中一阵动荡。

    “何事？”子桑静月漠然道。

    舞月瞬间收了思绪，立刻面向子桑静月答话：“陛下，舞月方才在笛中修炼忽然烦躁不安，似乎是受到了主人灵力不稳的影响。舞月想主人应当就在附近。”说着，舞月一眼看向站立一旁的雪吟，心中起疑。当年她被人强行封住了部分记忆，以至于忘记了主人的模样，但她依然能够感受到主人的灵力。方才她明明感觉到了，可一出来，那灵力仿佛又消失了一般。

    子桑静月发现了舞月看向雪吟的眼神，也微微侧头瞟了雪吟一眼。只是这丫头一副愣神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禁令他勾起了嘴角。

    “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对于子桑静月的冷静，舞月也不再多话，只顺从的回到了笛中。

    光芒暗去。凉亭中，唯有留下一双倩影相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