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的冬天来了。
四普大院里冲天杨的叶子都落了,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枝叉。
西北风呼呼地吹着,天寒地冻。
冬天的太阳落山的早,王小柯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开晚饭了,王小柯的妈妈今天蒸了馒头,一个炒鸡蛋,一个肉沫炒蒜苔,一小盘油炸花生米当下酒菜。王小柯的爸爸把一壶酒放在家里生着的火炉盖上加热。炒鸡蛋用的原料是鸡蛋粉,那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有鸡蛋味道的食材,口味和营良远远比不上新鲜的鸡蛋。蒜苔因能放得住,不容易坏,所以成了青藏线上最主要的食材,让你吃到吐。王小柯的爸爸后来回到内地以后,长年都不吃蒜苔,原因很简单,就是吃伤了。
”爸爸又要和刘伯伯喝烧酒了吗?“王小柯问。
”你刘伯伯一会就到。“爸爸乐呵呵地答道。
”好呀,我又能听刘伯伯讲评书了!“按捺不住的喜悦从心底里升腾起来,尽管刘伯伯所有的故事此刻已然不再新鲜,王小柯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可是重温旧事的过程还是令他激动不已。
刘伯伯家就住在隔壁。
一会儿刘伯伯来了,他是个高高大大的hb汉子,魁梧的身材,洪亮的带着股唐山方言的嗓音爽朗而明快。
刘伯伯喜欢喝酒,还喜欢喝热酒。
土坯小院邻里的关系融洽,大家吃饭的时候常常能坐在一起。
王小柯的爸爸和刘伯伯谈的来,每次他都是把酒烫好了等他过来。
刘伯伯碗里的酒升腾着热气,话匣子就打开了。刘伯伯先和王小柯的爸爸碰碰酒碗,聊点家长理短,然后就开始给王小柯讲故事。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曹操假托皇帝诏书,召集天下英雄围攻董卓。
兵临城下,却被对方手下大将华雄连斩三员大将。
正当大家愁眉不展之时,一名马弓手主动请缨。
上阵之前,曹操特为他热了一杯“壮胆酒”,此人却说:“酒且斟下,某去便来。”
不一会儿,这人就提了华雄的头凯旋归来,举杯饮酒时,酒,还是温热的。
这名马弓手,名叫关羽;这个故事,史称“温酒斩华雄””
说到此外,刘伯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王小柯依旧如当年一样,坐在桌前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伟岸的红脸大汉,仿佛他就是那个纵马杀敌,驰骋疆场的英雄好汉。
刘伯伯特别推崇关羽,
他说:“温酒斩华雄时,关羽还是个名不见经转的小人物。
他身怀绝技,心怀远大。曹操也看出他是个当代英雄,力挺关羽出战。
温酒斩华雄后,关羽关云长一战成名,成为三国时期的大英雄。”
故事就是装在刘伯伯的肚子里脱口而出的。
刘伯伯给王小柯讲《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他说:“东汉末年,朝政**,再加上连年灾荒,人民生活非常困苦。
刘备有意拯救百姓,张飞、关羽又愿与刘备共同干一番事业。
三人情投意合,选定张飞庄后一桃园。
此时正值桃花盛开,景色美丽,张飞准备了青牛白马,作为祭品,焚香礼拜,宣誓完毕;三个人按年岁认了兄弟。刘备年长做了大哥,关羽第二,张飞最小做了弟弟。
这便是《三国演义》中著名的“桃园结义”。”
这个故事当年对王小柯的直接影响就是和李建国、李建军等几个小毛孩找了个偏辟的地方结拜了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孩子们心怀虔诚,互相磕头对拜。
过去听刘伯伯讲故事已然成了王小柯生活的一部分。
刘姨比刘伯伯大三岁,她瘦瘦小小的,在刘伯伯讲故事时,她忙前忙后给大家弄瓜子零食吃,
年轻的妈妈则忙着给刘伯伯和爸爸热菜斟酒、端茶倒水。
王小柯缠着刘伯伯讲更多的故事,他还给他们讲了《水浒转》里的英雄豪杰。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林冲雪夜上梁山
林冲雪夜上梁山
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sd。
话说北宋年间一位大英雄,那便是豹子头林冲,在梁山泊英雄中排行第六,马军五虎将第二。
早年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因他的妻子长得漂亮,所以被高俅儿子高衙内调戏,自己也被高俅陷害,给告上了朝廷。
在发配沧州时,幸亏鲁智深在野猪林相救,才保住性命。但不愿脱逃,便在鲁智深的护送下来到沧州。被发配沧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场时,又遭高俅心腹陆谦放火暗算。
林冲杀了陆谦,冒着风雪连夜投奔梁山泊,可是梁山泊首领王伦却百般阻挠不愿收留林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刘伯伯浑厚圆润的嗓音嘎然而止。
过去王小柯曾急切地想知道梁山泊收留了林冲没有,当时就不断央求”刘伯伯再讲一回吧,再讲一回!“
可是妈妈上前劝解,”今天不早了,该上床睡觉了,明天再让刘伯伯讲吧。“
那时候的王小柯满怀失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饭桌。盼着明天的这个时侯早早到来。
现在的王小柯不仅知道梁山泊收留了林冲,而且知道林冲后来杀了梁山泊首领王伦,迎接晁盖上了梁山。
过去的那几年时间刘伯伯给王小柯讲了三国、水浒里大量的英雄故事。
那些英雄形象在王小柯幼小时就深深根植在了他的脑海里: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打虎英雄武松醉打蒋门神、乐善好施的大官人柴进、忠勇两全的黑旋风李逵等等。
这些英雄形象曾经让王小柯肃然起敬,他们的故事令人荡气回肠。
在现实中重温记忆是美好的。过去和现在的反差却是如此的鲜明,令人唏嘘,使人感叹。
王小柯的家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智能手机、平板,没有电热水器,没有电动汽车,甚至没有自行车,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周围邻里的家也是一样的光景。
王小柯爸爸手腕上戴着的带日历显示的rb出品的机械手表是家里最贵重的物件之一。
尽管物质上贫瘠,生活上困顿,可人与人的心却帖的很近很近。
王小柯深切地感受到,此时此刻的他正生活在一片蓝天净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