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死去活来的少女》 67.替死

    “——咔吧。”

    我猛地惊醒。

    眼前一片炫光，耳边回荡起的喘息声忽远忽近——也越来越响。肺部像是个破风箱拼命抽着为数不多的氧气，然后反馈到抖成筛糠的身体上，宛若一条离水的鱼。

    我讨厌那个后来的家伙。这恨意来的是如此的心安理得——你想要的也是我必须的，我凭什么要为你做出牺牲？你谁啊？

    从诸多负面情绪中诞生正试图逃离的家伙想了想，觉得这是讨好对方获得自由的好机会。于是它眼前一亮，魔鬼从最底层爬了出来，雀跃的挥着手回答：

    我替你去死。

    我替你去痛。

    那么相应的。

    我的脖子吱吱嘎嘎的响着、僵硬的，抬了起来。

    在阳光的死角，有模糊的影子站在那里不安的绞着手指。见我抬起头，对我粲然一笑。

    ……然后，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鲜血淋漓的记忆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倏忽间漩涡一般从脑海深处擦着底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炸起，刮着尖锐的风声，把最深处的，我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毫无保留、完完全全的，割挖出来。

    ……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太宰治了。

    ……也想起……

    我抖抖索索的伸出手。苍白，纤长，手背上透着淡青色的血管。

    指甲劈裂、骨刺嶙峋、血肉模糊。

    指尖，小小的爆开一朵血花。

    紧接着的是指节。再接下来是手掌。

    噼噼啪啪的爆破声喜庆的响起来，夹杂着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哑惨叫。

    我没有做错什么啊。我也很疼啊。那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让我一遍一遍死掉呢。

    面对刚刚从死亡的恐惧中回归，拽着胸前衣服大汗淋漓俯跪在地上呕的撕心裂肺的我，的神情中恍惚闪过一点奇异的怜悯。

    仿若慈悲。

    那时的我狼狈，狰狞，濒临疯狂。不断死去却无法真正死去，每一次的重生都是刻入骨髓的绝望。我歇斯底里的嚎哭着，崩溃的乞求着死亡——而与此同时我听到慢条斯理、无动于衷的对我轻声重复。

    两个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脸，微笑起来的样子却在我脑海中逐渐重合。

    同样的俯视，同样的漠然。就像那时候我身上的血甚至没能溅到他一星半点，就像我之前在火海里只能选择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而太宰治的脚边只落了一丝灰烬。

    耳边响起熟悉的沙拉拉翻书声。之后是清脆的、冽冽的冰块碰撞声。

    记忆逐渐潮水般漫上来。

    我至今仍记得，在许清柚带着一身的伤赤红着眼疯子一样炸了大门冲进来时，她脸上瞬间凝固住的表情。

    她说她一定不会放弃我。她说她一定会找到我。她说她一定会来接我，一定会来带我回家。所以可能会死也无所谓，只有一个人也无所谓，怕的要死也无所谓。总有人是在找我的，总有人是在等我回家的。

    许清柚没有骗我。在这些事上，她从来、从来都没有骗我。

    真好。

    真好啊，姐。

    所以我不恨她，我为什么会恨她？我怎么可能去恨她。

    于是我想要抱住她大哭，想告诉她我为了能帮到她特别努力，想问她为什么你来的这么慢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然而我当时死的次数好像有点多，多到脑子都已经开始不清醒。等到最开始那个“想要帮到姐姐”的天真念头迟钝的重新清晰，我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习惯性的将手边的锐器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得快，不然会更疼。

    在喷溅而出的血液中许清柚的手僵在了半空。灵力耗尽，也因为找到了人而多少松懈了些许的许清柚没能来得及阻拦，她眼睁睁的看到木子辰在她面前熟练的刺破了大动脉，有泪水混杂着血色落了下来，砸在胸腔里。

    钻心的疼。

    而木子辰的笑定格在了那一刻。直到气管被划开，她混混沌沌的意识才刚刚跟上了身体的节奏：

    “姐……”

    嘴一开一合间血水就流了出来，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依旧竭力对许清柚说着自己的进步。

    她的手还死死的握在刀柄上，刀刃深深的没进了血肉。她就这么带着笑、流着泪，一身鲜血的对许清柚说：

    “——姐你看，这样我就能死的很快啦。”

    如果别人要的就是你的不死呢？

    那就去死。

    你不想死，我替你死。

    天真的魔鬼灿烂的笑着，热诚的向我展开怀抱。

    那么相应的。

    包括痛苦。

    包括绝望。

    包括恐惧。

    包括疯狂。

    我会杀你所恶，护你所爱。阻止一切妄图伤害你的，获得所有你抱以期望的。

    ——然后，接收你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