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the promise》
出院后的第二天，我重新上学。从叔叔家一路到学校，什么也没有改变过，事故发生的路口还是原来的样貌，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而我的样子，也在镜子里一遍又遍的确认过了，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于是，我终于放心地背上书包上学了。
第一次，我感受到了存在感，一进班级门口，迎来了许许多多同学的关怀，强大的是，一些同班几年却从不打招呼的也送来一声问好，感觉就是，过年了，突然一堆人热情地登门拜访，自称是不知哪门的自家亲戚，对嘘寒问暖，真的是让我热泪盈眶呀。
当然那个特别讨厌的才子林七，我本不想鸟他，可他居然死皮赖脸地和班上几个女生合伙送了我一盒辣条，而合伙的女生里竟然包括了我最爱的小霜霜，这令我无法拒绝这份充满心机的问候。算了，既然是吃的，我就勉强来者不拒吧。
可殊不知，这个送辣条的故事还没完，当我上课偷偷把辣条吃完时，竟发现盒子底下还附了一张纸条，来自林七头的手笔：大烂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要继续吃香喝辣的！
“烂！？干你娘的！”这货还是心机深，老子就不信了，堂堂一个才子，会学错字！
“糟！难道这七头对我的小霜霜有意思？”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干！耳东你这个没义气的瘦猴，竟然把辣条全吃了！” 胖子横眉怒目地跟我说。
“干嘛，送我的还不能吃啊？”
“那你也起码留一条给我啊！亏我还每天在课室哭天抢地地为你哭丧，没有我，哪有这么多同学的同情你啊！”
“我呸！你这个死胖子，想咒我死啊，老子活得好好的，你哭个毛丧！亏你还是老子的死党。”
“要是死党你就不会一条辣条都不留给我！”
“就不留给你！”
“你…”胖子咬牙切齿。
“哈哈，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的，不就是辣条嘛，放学买给你，先看看我，有没有觉得我帅了？”我勾住胖子肩膀。
“滚！一猴子有啥好看！”胖子翻我一白眼。
“胖子，别闹，看看我，我认真的。”我把胖子的头掰过来，双眼认真看着胖子，三秒。“有没觉得我成熟了，成熟了八年？”
“…”又三秒，我们四目对视。
“呕~~~”胖子干吐。
“别吐！我没有开玩笑，有没有觉得我老了？老了更帅了没？”我再次把胖子的头强扯起来。
三秒后。
胖子突然伸出一只肉嘟嘟的手托着我的后脑勺，把我的头往前一推，暧昧的距离，一脸情深地凝视着我的双睛。
“耳东，我说真的，岁月真是把杀猪刀，那是针对长得好看的人，但耳东你，岁月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秒又三秒。
“哇哈哈哈！！！”胖子扬天耻笑。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估计也只有我这么贱的人才会被人取笑的时候，还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吧。
九月已经过去了一半，但数数，我才上了几天的学。今天，是我第一次上音乐课，初中时的音乐课都很儿戏，我们在音乐老师眼里就是一群牛，估计老师也不想对牛弹琴浪费大家的时间，于是乎，以前的每一堂音乐课老师都会给我放《猫和老鼠》，这样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欢乐，也为老师换来了自由的时间，双赢。
但这一次的音乐课却不一样。还没来到音乐课室，就听到悦耳的音符传到耳边，声音抑扬顿挫，时而慢，时而快，时而传递出欢乐，突然又转成悲伤。同学们都小心翼翼地走进课室，不敢打扰音乐老师的雅致。
音乐老师是个女生，看上去像是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绑着长长的马尾，鼻梁高挺，头颅随着音符的跳动而摇摆，眼睛轻轻闭着，眼睫毛美丽得像漆黑的钢琴键。
我悄悄地问胖子音乐老师叫啥，胖子说她叫马娜。我下意识地问了句:“烫？”
“烫你妹！”胖子勾起手指敲我的头。
“嘘！”无数双眼睛看向胖子，胖子遭到了仇视。
的确，马娜老师的钢琴声真的很好听，而且音乐课室里的窗帘被拉得紧紧的，除了马老师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外，课室里几乎黑乎乎的一片。感觉我们已经不是在上一堂音乐课了，而是在听一场演奏会。
即便是不懂欣赏的我，也不自觉沉醉在其中。
“咚！”随着一声do健被按下，钢琴声戛然而止。正当大家都以为演奏结束时，低沉的钢琴声再次响起，音调缓缓攀爬，好像想诉说什么，却难以启齿，大家再次沉浸其中，婉转柔长，含蓄沉郁，如泣如诉，我仿佛听到了失去的情怀，胸腔深处发出一阵又一阵酸楚。
幽暗的课室里，没有人知道马娜老师想表达什么，只知心头里每一分悲伤都被音符挖出来，不断累积，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沉浸其中。
而我，满脑子都是思念，可我不知道思念的人是谁，可我分明除了想念，什么事儿做不了。
我呆呆地看着窗帘间的一丝缝，眼球无法转动。
“嘿，耳东，想我呢？”时诺出现在我眼前，还是那身白花花的裙子，钢琴声随着时诺的出现戛然而止，回音也没剩。
“不是。”嘴上否认，可在时诺出现的一刻，那种满心迷茫的思念却突然消失。
“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鬼才知道。”
“它叫《the promise》，承诺。”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瞎说？”
“这首曲子是有寓意的，讲的是一个男孩在咖啡店里偶遇到一个女孩，并深深地被她的美丽吸引了。男孩疯狂地追求并承诺会给她一生幸福，但女孩始终没有答应，后来无意得知女孩在五年级的时候，曾遭到她舅父的强奸，这段经历成了女孩心中的一个永远的创伤。甚至连最亲密的爱情也无法治愈。男孩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与魔鬼签下契约，回到了15年前，亲手把那把女孩那个禽兽的舅父给杀了。”
“可当男孩回到现实后，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心爱的女孩了。男孩发了疯地翻遍全世界，仍一无所获。男孩沮丧地找回魔鬼，才知道，女孩在5年前已经因交通事故身亡了。直到最后，男孩才发现，他改变了不仅是过去，也有未来，他没有拯救到他心爱的女孩，反而害她丢掉生命。”
“那男孩最后怎么了？”我好奇，也觉得伤感。
“谁知道呢，就只是个故事而已，结局任君想象。”
“那你说个屁啊！”
“耳东，很多事从你选择的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像那个男孩，要是没有改变过去，或许他还能继续拥抱热吻着那个女孩呢。可他最终还是做了个最愚蠢的选择。”
“别人怎么选择管你毛事。”
“你想知道那个男孩与魔鬼签下了什么契约吗？”
“你又说不知道结局？”
“我的确不知道结局，这只是我省略掉的一个情节。”
“是什么？”我的确很好奇。
“是记忆，男孩失去的不仅仅是女孩的生命，还有女孩的记忆呢。”
“所以啊，耳东，趁着还有机会，赶紧去拥抱你喜欢的女孩吧。”时诺张开双臂，朝我一笑。“就算是亲吻，抚摸也没关系哦。”
“别玩了我好吗…”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吧，时诺看上去洁净得像个天使，却偏偏是个诱人的魔鬼。
“我说真的啊，其实我也不介意你娶个二房，比如桌霜霜？”时诺调皮地看向我。
“额，你就别调侃我了，小霜霜怎么会看上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女孩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说不定只要一瞬间，她就会迷上你。”
“真的？”
“真的啊，现实又不是电视剧，并不是每个漂亮的女孩都喜欢帅哥的啊。”
“可我也没啥值得别人喜欢的啊。”
“那又如何？你看，我不是很喜欢你嘛。不试试怎么知道？”时诺向我吐舌头。
“…虽然你是魔鬼，但我起码现在我相信，你也有可能是个好魔鬼。”
“用力挖掘自己吧，你也有独特魅力的。”
“那不是废话吗！”有人赞，就立刻迷失自我了。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祝你成功。”
时诺消失，静止的画面渐渐融化，《the promise》再次响起。
知道这首曲子的意义后，马娜老师的钢琴声在我耳里变得更加富有感情。那种从刚开始的爱慕到泥足深陷于爱情里，从当初的希冀到彷徨，最后到了悔狠甚至是忘记，那种种情绪好像身临其境一样。
我呆呆地看着马娜老师，沉醉得如同醉汉。我从未如此安静地听着音乐，不知何时，下课的铃声响起，马娜老师的手下的钢琴声依旧没有停止，而大家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音乐课室，从黑暗到光亮，仿佛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洗礼，每个同学都安静地离开，各自体会。
临走前，我回头瞄马娜老师一眼，莫名其妙地觉得马娜老师就是那个故事里的女孩，凄美，我们好像没曾来过，一直都只是马娜老师的独奏而已。
“耳东，我觉得好伤心，每次上完音乐课都好伤心。”
“思春呢你胖子。”我抠抠鼻。
“你懂什么，你知道么，我病了。”
“你神经病吗哈？”
“屁，老子是相思病！” 胖子一副委屈的模样。
“早相思，晚相思，胖子，别这么没种啊，去表白吧。”我激励胖子。
“滚粗，你这么有种，怎不去和小霜霜表白。”
“我怎么每种，敢不敢一起？”我仰起头，超几把地看着胖子。
“哟？撞车后把脑子也撞歪了？你敢疯，老子就敢陪你疯！”胖子不甘示弱，装作有种。
“好。国庆节表白！不成功咋哥俩就一起喝个痛快!”正如时诺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时间不等人啊，说不定哪天我就把时间全都交出去了。
“啪!”胖子突然双手用力掐着我的脖子，凶恶地看着我，“你是谁，你他娘的究竟是谁！！你不是耳东，你绝对是冒充的！！把我的耳东还给我！！！”
“死胖子，你要掐死我啦！”我好不容易挣脱胖子，恼怒地看着他。
“你是真的耳东？”胖子试探地问。
“废话！还能有第二个我啊！你不觉得我俩长达4年的暗恋长跑是时候要来个了结了么？经过这一次事故，我才知道，时间真的不会等人，我这个人烂了十多年，不思进取，是世界的寄生虫。”
“嗯，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滚！可就算是这样的我，还是有唯一的追求的。最近我老老是出现幻觉，我可能快死了。不表白我可能悔恨的，我没有试过悔恨，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自己曾经悔恨过，常感觉难受，悔恨真是样很可怕的东西。”连我自己也吃惊，这大概是我跟胖子说话最正经的一次吧。
胖子沉吟，“耳东，我终于确定你的脑子真的被撞傻了，可我决定陪你疯一次！”
看到胖子下定决心，我的心反而突然就怂了。妈的，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什么坑啊！天啊，圣人可真不是谁都能装的，这次逼可装大了。都怪时诺那混蛋，跟我说什么还有机会，我就只到魔鬼的话不能信！
可此时的胖子气场都变了，好像斗志满满，我此刻也不忍打击他。
你说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自己找茬，就像是在军队里，明明就是伙头兵，非要想着光宗耀祖，要当不成功便成仁的冲锋队，这摆明找死嘛，现在好了，立了军令状，还真非去不可了，欲哭无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