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带着程泽走向里侧,那里坐着他们的同伴。
正中间,辛容躺在一只垫高的编织袋上,脸颊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起皮,显然烧得不轻。她左脸狰狞凸起一条长长的伤疤,或许会在伤愈后留下一道疤痕,这对每个爱美的姑娘都是天大的打击,程泽不知她醒来能不能接受,但至少她还活着。
天很快黑下来,外面越来越冷,到了晚上,气温已经在十摄氏度以下,粮仓不得不大门紧锁抵御外面的寒风,室内,所有人拿着废弃车子里搜刮来的衣物围坐成一圈,中间用干草燃起火堆,共同抵御寒冷,抵御疾病。
伤口不严重的病人已经开始病情减轻,五个伤重病人却仍旧没有好转迹象。u大小分队这一边,辛容的伤看起来恐怖,实际上没有伤到要害,用了抗菌消炎的药水,缠上纱布后,烧渐渐退了,人因为太虚弱还没醒来,确认了不会失去一个同伴,他们都放下心来。
吱——咔!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狂风打着卷吹进来,跟着后面的还有两条人影,粮仓内有人抱怨起来,被为首的大汉眼睛一瞪,说不出话来,火光照耀下,程泽看到他们一个留着寸头面色凶悍,一个形容猥琐,不正是在草丛欲对疯女人不轨的那两人,他们竟然有脸回来。那两人显然也看到了程泽,两颗眼珠子瞪出来,恨不得上来撕了他。
徐江示意他别冲动,手里的枪却换了只手拿。对方恨恨看了两眼,走在另一角落和同伴汇合,四个壮汉自成一圈,不与他人交流。
半夜,温度下降到了冬天的程度,天空中飘起雪来,起先还有人为着难得一见的景象欢呼,很快,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困在这个充斥了寒冷、病气、缺衣少粮的仓库,承受能力差的人开始哭嚎着咒骂老天爷,最终连哭嚎的力气也没有了,呆呆地盯着火焰燃烧发出哔啵声响……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覆盖了视野所及的全部,一片片鹅毛大的冰晶体仿佛承受不住己身的重量,来不及在天空飘荡片刻,就飞扑向大地,也为这片久经炙烤的大地带来久违的冰寒气息。
忽而一卷狂风吹散迷住视野的白羽,露出寒窗中漏出来的一星迷离灯火,仿佛在昭告着,这片杳无人烟的冰寒中,仍有生命活动的痕迹。
这场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等粮仓大门再次被打开,道路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但是天空没那么阴沉了,阳光从云层漏下来,碎碎的金和晃眼的白交织着。草丛里,虫儿拨开雪层翻找食物,这些不起眼的生灵,总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大自然的变化,生存下去。
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是时候重新启程了。
程泽把手贴上铁门,脑子里感慨万千,被困的两天两夜里,有五条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也为很多人心里添上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活着。”肩膀搭上的重量很快抽离,那人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给对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说得对,他们又闯过了一关,他们还活着,就够了。困难之后就是希望,未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像他那样的朋友一起共度难关。
“等等我,走慢点儿。“程泽跳起来拍上那人的肩膀,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被拍的人气质仿佛与冰雪融为一体,只是静静听着,却渐渐柔和了面容,带出笑意。
在之前的商量中,接下来他们将要去往j省。据徐江透露,早在前几年,zf就围绕b市建立了六个驻军根据点,呈扇形分布在周边各省市,这次灾难降临后,这几个根据点第一时间启动警戒,成立了灾后重建基地,最大程度维持了秩序,并派出部队向周边城市不断扩散搜救,而j省是最靠近u市的一个。
虽说是最靠近,中间也隔着九百多公里,派来救援的直升机撤离的撤离,坠毁的坠毁,通讯到现在都联系不上,粮食却一天比一天减少,眼下最好的打算,就是自行组织去j省。
好在广场上空车这么多,不缺车子,还有徐江做向导。剩下的人分成了两批走,徐江带领13人坐军卡,座位有限,肖程丛俞四人找了辆性能零部件都完好的越野跟在徐江车子后面,至于那四个不怀好意的壮汉,早在雪停的时候就仗着人高马大抢了一袋粮食开车跑了,如果不是他们手中有枪,恐怕对方会更嚣张,从雪地上残留的车辙印看,短时间他们是不会碰上那几个败类了。
沿途的积雪约有二十公分深,一脚下去鞋子都要陷在雪里,大家伙儿忙着把粮食,及这些天搜罗来的可用物品往车上搬。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怕是要笑出声,因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至少五件t恤,两件裤子,有个大汉身上还穿着玫粉色防晒衣,衣袖被胳膊勒得紧紧的,对他们来说,美丑算什么,多一件衣服就多一份保障。
加满油,车子就上路了,车速不能快,要随时提防车轮打滑,也不能太慢,现在时间很宝贵。越野车上驾驶座上坐的是肖晋。
“你开过车吗?”上车前,程泽不放心地问。
“……开过。”只是种类不太一样,应该关系不大。
“……”为什么会有迟疑,他问的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吧,程泽狐疑的看向对方。
“……”肖晋淡定回视。
“你们俩就别深情对视了,前面车子都没影儿了。”俞乔看不下去两人的墨迹,把程泽赶上车,顺带扔上被主人遗忘的西瓜。
“喂喂喂不会说话不要乱说啊,你才深情对视嘞。”程泽按住毛球边揉捏边反驳。
待四人坐定,车身在雪地上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绝尘而去。
越野很快顺着车辙追上了军卡,保持住一定的车距以防追尾,肖晋放慢了车速,这时,车里的人才有机会喘口气。
“你~说~开~过~的~是~什~么~车~”副驾上的程泽颤巍巍伸出爪子,掐住肖晋的脖子,这可是雪地啊,极速飙车玩儿的不是车是命!
“……赛车。”肖晋不解地皱眉,现在的车速在他看来已经放低了,要是换了以前训练的时候……
训练?为什么他脑中会突然冒出这个词?
“放~下~方~向~盘~”程泽威胁。
“唧唧唧!”西瓜附和,它快吐了。
“冷静点程泽,我们就这一个司机。”后座上俞乔也颠的够呛,还要肩负矛盾调和,很累的。
最后在众人的一致指导下,车速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不紧不慢坠在后头。
经此一事,程泽对肖晋的印象又发生了改观,身为一只高冷学霸,会格斗技巧,会开赛车,这么快都和他接触过的学霸不一样,所以他还有多少技能没挖掘出来?
顺着大路,车子很快开入了一片林子,这条路似乎少有人烟,落叶遍地,两旁树木生的格外高大,密匝匝的树枝在高处纠缠,挡住不少落雪,程泽看着车窗外划过的树影,思绪放飞,想着那里面会不会也有神奇的没见过的物种。
吱——
轮胎在地上剧烈摩擦,程泽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惯性带向前,刚想怒目,发现前面的车也停了。
“怎么回事?”丛连舟问。
“不知道,前面停了,我下去看看。”程泽解开安全带下车。
不一会儿,他跑回来:“有棵树倒下来挡住了路面,找几个人帮忙抬一下。”
几人下车走过去,军卡里也下来了几个青壮年,挡道的树不大,很快被众人合力搬开。
徐江掏出包烟,分给几人。
“这可是好东西,借个火。”玫粉色防晒衣大汉吸一口,放松下心情,“徐老弟,我们这还有多久到下一处补给站啊?”
“对啊,这天儿真是够冷的,我得赶紧找个地方添几件冬衣。我的呢我的呢?”说话的人程泽认识,体育生梅吕樊,这人是个人才,短短几天已经把人都混了个熟,被戏称美女樊也不在意。此时他正嬉皮笑脸伸手讨烟。
“小孩子抽什么烟。”徐江笑骂着扔给他一根。
“你这一身肌肉白长的吗?”程泽看他抖得厉害,打趣道。
“谁说长肌肉不怕冷的,我最怕冷了。”梅吕樊怪叫一声躲开冰手,“快把你的冬瓜借我暖暖手。”这几天,谁都知道程泽捡了一只奇怪的绿色龙猫当宠物。
“它叫西瓜。”程泽说着伸手捞,回头一看,欸?没跟下来吗?
徐江告诉他们,大雪组道,下一个补给站最快也要在明天天黑前到达,路上多山林,他嘱咐大家路上要小心。
聊完几句,几人回温暖的车上休息,片刻就要出发,他们得找一处地方生火做饭。
上车后,俞乔看了看座椅底下,没有,探到前面,没有,去哪儿了?
“你找什么呢?”程泽好奇。
“西瓜不见了。”俞乔焦急,这小东西除了程泽就跟他亲,现在弄丢了让他很自责。
“它不是在车上吗?”
“你们一下去它就溜出去了,刚说话时我还看到在你脚边呢。”
“别急我们出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