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林遥你先坐在时明明同学后边吧,这整个班的娘子军就交给你两守护。”唐老师深谙如何调动气氛,林遥简直想为他鼓掌。
时明明,也就是班里唯二的另一个男同学,听到老师招呼后腾地站起来,把林遥后边桌子上的一堆书一股脑的收到了自己的脚下。
“那个时明明同学也是咱们班的班长,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度可以问他。那大家准备一下就上课吧。”唐老师拍了拍林遥的肩膀,任凭林遥被整个班的娘子军淹没。
林遥只好在大家的注目礼下默默回到座位。
桌子太小,趴着睡觉会很不方便。
这是他直观的唯一感受。
女生的眼神太炙热,他有点受不住。
“那个,林遥同学?”时明明转过脑袋,几乎有点小心翼翼的问。
“嗯。有事?”林遥看着眼前的男生,算是普通人的长相,一张脸格外的白,鼻尖还有点雀斑,眼睛很小,盯着人看的时候,让林遥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养的一条狗。
“就是咱们班有个微信群,你加一下,有什么事都会在那里通知。”
林遥拿出手机,很快加成为‘花骨朵培养工程先锋队’的一员。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问时明明:“这群名是谁起的?”
时明明脸一红:“大家投票决定的。”
林遥:“····”他早应该来,然后投反对票的。
上课的内容是什么林遥的确一点也不知道。进来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样子让林遥觉得学校简直毫无人性。所以他干脆利索的借口上厕所,直接从格物楼蹦到了游泳馆。
“哎,林哥,嘛呀?”辜乐气喘吁吁的接了电话。
“出去浪?”
“浪屁,我还训练呢,我告诉你,沈总从国外回来了。”
林遥头皮一麻。这个世界上能降住林遥的人物——沈昆。他可能不是最好的运动员,但他的确是国家最出名的游泳教练。以发掘潜力运动员和针对每个运动员的潜质指定训练计划出名。
沈昆对运动员十分严厉,稍微有一点不完美就罚,但这不是林遥怕他的原因。在担任林遥教练的六年里,虽然打骂也是常事。但却给了林遥更多的关心照顾,在鲜少有父亲陪伴的林遥心中,沈昆的确更像是父亲。
这段亦师亦父的情谊结束在林遥退出游泳队,后来虽然还和沈昆有联系,但林遥总觉得没有立场再承受这份关心,能躲都躲着。沈教练人忙事繁,几次给躲了后,自己也憋着气,再不联系了。
“那你自求多福吧再见!”
“卧槽林哥!你这么绝情?!”辜乐喊起来。
林遥呵呵两声就想挂电话,结果听到辜乐那边一道洪亮的呵斥传来:“辜乐!!热身没完事你又摸什么鱼!”
林遥不厚道的笑了。
“谁?叫那兔崽子过来,长了角见不得人吗?躲老子多久,叫过来。”
林遥再也笑不出来了。
“林哥,听到了,你快点的。”
林遥恨恨咬了牙:“辜乐你给老子等着。”
沈老风采不减,嫩粉的短袖下花边的大裤衩,夸张的墨镜盖不住抬头纹。整张脸在看到林遥的那一瞬间只剩下了严肃。
“教练,越来越精神了啊。”林遥迎上去,差点笑成一朵迎春。
“你个兔崽子,不叫你不过来是吧?”沈昆抬手就是一巴掌糊到林遥背上,直拍的林遥肝胆俱颤。
“嗨,这不是怕耽误您事嘛。”林遥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沈昆眼睛一扫,一点没客气的接过去:“你现在比我抽的都高级了啊,林少爷。”
“教练你这不是打我脸嘛。”林遥帮沈昆点着之后,自己也点了根,“以前偷着抽了一根被你罚跑三公里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沈昆终于有了点笑意:“在更衣室偷着抽烟的也就你这个傻大胆,你问问别人谁不是找能通风的地。”
“年少不懂事,都被套路过。”
“林遥你可惜了啊。”沈昆叹了口气,脸两侧的法令纹和额头上的抬头纹都提醒着林遥,这个曾经雷厉风行,呼风唤雨的男人,真的老了。
这不是他以前会说的话。在林遥放弃的时候,他除了扇他一巴掌外什么也没说,只是开记者招待会大肆宣传招新的消息。沈昆纳新的消息最大程度的盖住了对林遥退出真相探寻的眼光,保有了林遥最后一点尊严。
林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说到底还是我不行,要不然就不会可惜。”
沈昆狠狠抽了口烟:“曾经站在顶峰的人说不行,是对山峰的高度和只能在山下观望的人的双重侮辱。”
“咱们换个话题吧,教练,现在还说那些干什么。”
“你现在江大上什么专业?”
林遥抚额,咱们还是说说山峰吧。
谁知道沈老不愧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或许已经对林遥的不靠谱见怪不怪,他只是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以后在哪里工作告诉我一声。”
林遥感慨之余调笑了一句:“您不会想从屁大的小孩开始培养吧?”
沈昆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过两年,我孙子就上幼儿园了。”
“啊,那正好我就····”
“不”沈昆打断他:“我意思是知道你在哪个单位我孙子就绝不去那里。”
林遥:“·······”
教练你这么直白好吗?
烟也抽了,玩笑也开了,沈昆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我想让你带带曹滨。”
“我不。”林遥想也不想的拒绝。
教练真能想,也不怕自己弄死那小狮子狗。
“那小子天赋虽然不及你,但在同辈人里算是好的,而且他和你一样都是爆发型的选手,你就告诉他你的经验,你不什么不。”沈昆摘下太阳镜一眼瞪过来。
林遥毫不畏惧的瞪回去,而且自觉瞪得比教练漂亮:“我怎么样你最清楚,你告诉他得了。”
“我要是知道你那花花肠子怎么想的我还用得着你?!”沈昆拔高音量。游泳馆里好多人看了过来。
“您这不是知道我是一副花花肠子嘛!”林遥叹了口气。
“而且我和俱乐部说好了,你要是能拾起来,成为签约教练也不是难事,总比你祸害人小孩要好。”沈昆自己又抽出一根烟来,“你自己想想。”
林遥苦笑了下,没说话。自己也点了根烟。
曹滨站在远处,大概知道教练在和林遥说什么。一点训练的心思都没有了,攥着拳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林遥的侧影看。
辜乐从水中露出脑袋,趴在岸边,看了全场。只觉得这剧情实在烧脑,远非他这样的单纯孩子能理解。
林遥最后以再考虑的说辞打发了沈老。
其实这的确是沈昆的一片苦心,他所在的俱乐部汇集了众多优秀的队员和教练,随便拉出来都是能在游泳界说得上话的人。薪酬和福利自然不用说,退休还因能拿到一笔报酬颇丰的退休金,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林遥太知道沈昆拿了多大的馅饼砸他,所以他更觉得自己凭什么呢。
自己凭什么得到特别照顾呢?
林遥又抽出一根烟,刚放到嘴里,一只细弱纤长的手从前边伸过来。
“呦!”手的主人言简意赅的打了招呼,一点不客气的叼着烟凑近了林遥。
林遥叹了口气。给人点上。
“怎么叹气呢?见到活的我不开心?”李诗音细长眉毛一挑,瞪着眼睛看林遥。
林遥自己也点上一根:“开心得不得了。”
“你回来也不找我,我有点伤心啊,你知道不能刺激我的。”
林遥苦笑:“你家的电话也得一般人能打进去啊。找你十次总有八次告诉我你去了国外,我也很绝望啊。”
李诗音皱着眉头:“那是他们骗你,一般这时候我都在医院,不是告诉过你吗?”
林遥把剩下半截的烟从她嘴里拿出来,叹口气:“你这次又怎么了?”
李诗音没说话,只是扬了扬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腕,那手腕细的好像一把能撅折了,白的吓人,血管清晰的能看见。
林遥眼皮重重一跳,忍不住的扬手想扇她脑袋,又怕她受不住。只好重重的拍了自己一下。
“你能不能消停点不作妖了。”
“你能不能男人点去游泳啊。”
林遥无话可说。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永远知道怎么一刀戳到心窝里。
林遥觉得自己到死都不会明白,同样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长出辜乐和李诗音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天真无邪的时候谁都有过。李诗音穿着缀满蝴蝶结裙子,满脸通红的拉着自己的手过家家的时候,林遥也没想到她后来有了个异于常人的爱好。
这个爱好让林遥曾经心惊胆跳,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后来,在早已经麻木的心脏上,偶尔能泛过一丝名为心痛的涟漪,基本什么都不剩了。
林诗音一身宽大的罩衫,衬的衣服下的身体愈发纤弱。白惨惨的脸上,也就一双眼睛还像是活人的物件。曾经齐肩的头发如今不到耳朵。
林遥突然有点不忍,抓了抓她的头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李诗音难得乖巧的应了声,抱住了林遥的胳膊,除了她细瘦胳膊上那碍眼的绷带外,看上去和同年龄的女孩子没有一点区别。